第612章 第207天 强剪犯(1)(1 / 2)

2025年12月3日, 农历十月十四, 宜:祭祀、扫舍、破土、安葬、除服, 忌:祭祀、嫁娶、入宅、修造、动土。

滑雪板划过新雪的声音,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声音之一——那种干脆利落的嘶嘶声,仿佛大地在对你轻声诉说秘密。我在白茫茫的山坡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冷风割过脸颊,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奔腾。我就是陈默,别人口中的“滑雪场上最靓的仔”,至少我朋友叶尘是这么说的。

今天云顶滑雪场的雪况极好,粉雪蓬松得像刚打发的奶油。我站在高级道顶端,调整了下护目镜,扫视下方如织的滑雪者。远处缆车缓缓上升,载着一批批五颜六色的身影,像移动的糖果洒在白色蛋糕上。我深吸一口零下十五度的空气,肺里一阵清凉,然后俯身冲下山坡。

转弯,加速,跳跃。我在雪地上书写自己的诗篇。

一个漂亮的急停,雪尘四溅,我滑到了中级道休息区。摘下护目镜,我扫视周围熙攘的人群,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鲜艳的羽绒服上——宝蓝的、亮粉的、荧光黄的,像是雪地里盛开的人工花朵。但我的视线很快被它们领口处那小小的白色塑料片吸引。

吊牌。

又是吊牌。

这已经是我这周看到的第七件带着吊牌滑雪的羽绒服了。那女人大约三十出头,穿着件亮橙色的加拿大鹅,脖子上那白色标签在寒风中轻轻摇曳,像条等待被剪断的脐带。

“看什么呢?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。”

叶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我转过身,他正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,脸颊被冻得通红。叶尘是我滑雪圈里认识最久的朋友,瘦高个子,总戴着一顶可笑的驯鹿毛线帽。

“没什么,”我接过热可可,朝那橙色羽绒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,“又一个带着吊牌滑雪的。”

叶尘顺着我的目光望去,嗤笑一声:“退货婊呗。买件几千块的羽绒服,穿着滑一次雪,拍几十张照片发朋友圈,回去就退货。老套路了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退?”我问,虽然我心里已经默认了这种可能性。

“经验之谈。”叶尘抿了口热可可,蒸汽在他眼镜片上凝结成雾,“上周我在南山雪场看见一女的,穿着带吊牌的北脸滑了一整天,结束时我特意跟着她去了停车场,你猜怎么着?她直接就把那件衣服脱了,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购物袋,吊牌还特意露在外面。”

我皱了皱眉:“滑雪服沾了雪水泥渍,能退?”

“专业退货户有的是办法。”叶尘压低声音,“轻微脏污擦擦就行,实在不行就说是试穿时沾上的。现在一些电商平台退货政策宽松得离谱,只要吊牌在,基本都给退。”

我们沉默地喝着热可可。山风刮过,带起一阵雪雾。不远处,那件橙色加拿大鹅的主人正和同伴笑闹着自拍,吊牌在她胸前晃来晃去,刺眼得很。

“有时候我真想上去给她剪了。”我喃喃道。

叶尘突然凑近,神秘兮兮地说:“你知道吗,还真有人这么干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一个叫‘强剪犯’的组织。”他环顾四周,声音压得更低,“专门针对这些穿一次就退货的人。听说他们出没在各个滑雪场,趁人不备剪掉那些吊牌,美其名曰‘替天行道’。”

我挑起眉毛:“真的假的?听上去像都市传说。”

“我也以为是传说,直到上周。”叶尘舔了舔嘴唇,“我在亚布力看见一个男的,手法快得惊人。那目标是个穿蒙克莱带吊牌的小姑娘,他从她身边滑过,手里小剪子一闪,吊牌就没了。等那姑娘反应过来,他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。”

“没人管?”

“谁管?雪场上人来人往的,就算被发现了,剪个吊牌能有多大罪?”叶尘耸耸肩,“再说了,那些带着吊牌滑雪的人本来就心虚,被剪了吊牌,难道还敢大声嚷嚷‘我正准备退货的衣服被人动了手脚’?”

我陷入沉思。热可可已经凉了,但我浑然不觉。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些晃动的吊牌,像是对消费社会无声的嘲讽。我滑雪多年,深知一套专业装备的价格不菲。那些攒钱买装备的滑雪爱好者,和这些穿一次就退货的人共享同一片雪场,这公平吗?

“怎么加入?”我听见自己问。

叶尘惊讶地看着我:“你不是认真的吧?”

“我很认真。”我说,“告诉我怎么找到他们。”

叶尘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,似乎在判断我的诚意。最后,他从内袋掏出手机,快速操作一番,然后展示给我看——那是一个极其简洁的黑色界面,中央只有一个白色的剪刀图标。

“扫描这个二维码,会进入一个加密聊天室。需要完成一次测试任务才能正式加入。”他顿了顿,“陈默,这可不是游戏。一旦加入,就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
我拿出手机,扫描了二维码。屏幕闪烁了一下,跳转到一个全黑的页面,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白字:

“你相信消费应当有代价吗?”

我选择了后者。

页面再次变化,出现一段简短的文字:

“强剪犯组织守则:

只剪吊牌,不伤人。

不暴露身份。

不留证据。

每剪一个吊牌,救赎一个灵魂。

我们是雪地里的裁决者。”

文字渐渐淡去,出现一个表格,要求填写滑雪水平、常去雪场和可用时间。我如实填写:高级滑雪者,擅长高山速降和自由式;常去云顶、北大壶、亚布力;周末和节假日可用。

提交后,页面显示:“等待任务分配。保持警惕,裁决者。”

我收起手机,抬头迎上叶尘复杂的目光。

“你确定要这么做?”他问。

“为什么不?”我反问,“那些人把滑雪当成背景板,把昂贵装备当成一次性道具。我们这些真正热爱滑雪的人,不应该做点什么吗?”

叶尘叹了口气:“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...义愤填膺。”

“我只是讨厌虚伪。”我说,“滑雪对我来说是种信仰,不是拍照发朋友圈的素材。”

我们没再谈论这个话题。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我和叶尘在高级道上尽情驰骋,让速度和冷风暂时吹散心头的纷扰。但我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搜寻那些吊牌——亮粉色北脸上的白色标签,深蓝色迪桑特领口晃动的塑料片,还有一件荧光绿波司登上特别显眼的红色价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