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子那个鞠躬,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,也凝固了厂房里的空气。失望、茫然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,像无声的潮水,在几个人之间弥漫。
胖子低着头,用力地蹭着脚下的水泥地,好像能把那份失落蹭掉。另外两个年轻的兄弟互相看了一眼,又迅速移开视线,嘴唇紧抿着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压垮一切时,胖子突然猛地抬起头。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,没有看强子,而是几步走到那台二手冲床前,抬起脚,泄愤似的,却又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力道,只是轻轻踢了一下机器的基座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操!”他骂了一句,不知道是在骂这该死的处境,还是在骂别的什么。
然后,他转过身,面向强子,眼睛有点红,但眼神却异常执拗:“强子,你他妈抬起头来!”
强子身体一颤,缓缓直起腰,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愧疚。
“当初咱们把棺材本拍在桌上的时候,说的是啥?”胖子的声音很大,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,“说的是‘跟你干’!不是跟你享福!妈的,现在遇到点坎儿,你鞠个躬就完了?那我们成啥了?”
他喘着粗气,胸膛起伏:“没钱发工资?那就先欠着!老子还饿不死!但你得带着咱们把这条路闯过去!你这副德行,让兄弟们咋办?”
胖子的话像粗糙的砂轮,磨掉了表面那层脆弱的失望,露出了底下更坚硬的东西。
一直沉默抽烟的老赵,把烟头扔在地上,用脚碾灭。他走到强子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不轻不重。
“胖子话糙理不糙。”老赵的声音依旧低沉,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,“创业,九死一生。这才哪儿到哪儿?账上没钱,就想办法找钱。订单利润薄,就想办法接利润厚的。机器不听话,就把它收拾服帖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:“人心不能散。散了,就真完了。”
另外两个兄弟也走了过来,其中一个挠了挠头,有些笨拙地开口:“强哥,没事…我、我还能撑撑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