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屋的镜光
杭州的六月,空气里已经裹着黏腻的热气。张建租住的单间在老小区顶楼,没有空调,只有一台吱呀转的吊扇,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。洗手台嵌在阳台角落,瓷砖缝里积着洗不掉的污垢,唯一能看的,是台面上那面边缘掉漆的圆镜——这是他搬进来时,前租客留下的。
此刻,张建正对着这面镜子站着。他没开灯,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,蓝幽幽的,衬得他刚及肩的碎发有些发黑。耳后悄悄别着的珍珠发夹,是昨天路过巷口那家“小甜豆饰品店”时,他攥着手里攒了三天的钱,在店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才买下来的。
那会儿纸币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,边角都卷了起来,他捏着钱,手指关节都泛了白。第一次走到店门口,玻璃门里映出他的影子,短袖领口洗得发松,裤脚还沾着点灰尘,他又退了回去,假装看路边的梧桐树。第二次再走过去,老板娘正低头织毛衣,没注意到他,他才咬着牙推开门,脚步轻得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。
他没敢多看货架,眼角飞快扫过最下层那排亮晶晶的发夹,指尖一下就定在了那个珍珠款上——小而圆的珍珠嵌在银色夹片上,像前几天清晨他在公园看见的露珠,落在绿叶上,晃得人心里发颤。“要、要这个。”他声音细得像蚊子叫,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,手忙脚乱地把钱递过去,硬币掉在柜台上,叮当作响,吓得他赶紧弯腰去捡。
老板娘递给他发夹时,随口问了句“给女朋友买的呀”,张建脸“唰”地红了,没敢回话,抓着发夹就往店外跑,连找零都忘了要。直到跑出两条街,躲在巷口的电线杆后,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发夹拿出来,对着墙面上的影子比划了半天,最后轻轻别在耳后——那一刻,风吹过巷口,带着栀子花香,他觉得自己好像离心里那个“样子”,近了一点点。
此刻这枚珍珠发夹贴着耳廓,凉丝丝的,像个秘密的印章。手机里循环播放的视频,已经是第三遍了。画面里的人声音模糊,手里拿着的工具和他放在台面上的刀片一模一样——那是他前晚在网上搜“如何变成女孩”时,跳出来的链接。卖家说“工具齐全,教程详细”,他咬咬牙,把这个月刚发的兼职工资抽了一半,买了刀片、纱布,却没敢买麻醉剂——一来是钱不够,二来是怕快递员起疑心。视频里的步骤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,可指尖碰到刀片时,还是忍不住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