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出租屋的镜光(2 / 2)

镜中的少年,眉骨不算高,眼睛却很亮,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,没有同龄人的鲜活,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光。他想起上周在商场里看到的那条白色连衣裙,雪纺的料子,裙摆上绣着小雏菊,穿在模特身上,像裹了一层月光。他站在橱窗外看了很久,直到店员投来异样的目光,才低着头逃走。那天晚上,他在被子里哭了,不是因为被人盯着看,而是因为他知道,只要自己还是“张建”,就永远穿不上那样的裙子。

“只要没了睾丸,我就能穿裙子了。”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,小声说了一句。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,漾开的涟漪里,全是这些年藏在心底的委屈——小时候偷偷穿妈妈的高跟鞋被爸爸骂“变态”,中学时因为留长发被同学起绰号“人妖”,去年跟父母说“想做女孩”,换来的是爸爸的巴掌和妈妈的哭喊:“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们才甘心?”

他攥紧了刀片,冰凉的金属贴着指腹,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。阳台外,楼下的车鸣声、邻居的炒菜声、吊扇的转动声,突然都变得很远,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声音。他深吸一口气,把刀片抵在皮肤上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疼吗?好像还没开始疼,可他已经觉得眼眶发热——不是因为怕疼,是因为他好像看到了未来:他穿着那条白色连衣裙,头发扎成马尾,珍珠发夹别在发梢,走在阳光下,再也没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。

刀片划开皮肤的瞬间,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。张建闷哼一声,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,视线也开始模糊。但他没停手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“快结束了,很快就能穿裙子了。”当那两个他以为的“阻碍”落在洗手台的瓷砖上时,他甚至松了口气,像卸下了压在背上十几年的石头。他想伸手去拿纱布,可刚一动,鲜血就顺着大腿往下流,染红了他穿了很久的灰色短裤。

眼前的镜子开始旋转,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,像纸糊的人。他扶着冰冷的瓷砖墙想站稳,却腿一软,重重摔在地上。意识渐渐模糊的前一秒,他的手还在摸索耳后的珍珠发夹,指尖碰到那颗凉丝丝的珍珠时,他好像笑了——没关系,疼一点也没关系,以后,他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人了。

阳台的吊扇还在转,吱呀,吱呀。手机屏幕还亮着,视频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。洗手台的镜子里,映着地上蔓延的血迹,也映着少年最后那个带着希望的、模糊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