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种人生,一场迟梦
消毒水的味道在医院走廊里弥漫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裹得李二毛喘不过气。他坐在冰冷的长椅上,指尖攥着的诊断报告几乎被揉皱,“艾滋病阳性”五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,也击碎了导演倾尽心力为他搭建的最后一丝希望。
为二毛拍了十几年纪录片的导演,早已超出了拍摄者的界限。从街头变卖财产的狼狈,到被房东驱赶的绝望,他看着这个男人在命运的泥沼里挣扎了太久。当看到二毛因胸前假体被工厂毒打,蜷缩在警察局门口昏睡时,导演再也忍不住了——他打破了纪录片“不干涉”的铁律,四处奔走联系医院,自掏腰包要为二毛做假体摘除手术,想让他卸下伪装,哪怕能安稳活几天也好。
术前检查的结果却给了两人致命一击。手术被迫取消的那天,夕阳透过医院的窗户,把二毛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没有哭,只是异常平静地对导演说:“我想回四川,给我爸建座空坟,就算是个念想。然后去香港,找个高崖跳下去,这样就都了结了。”语气里没有怨恨,只有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麻木。导演想劝,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,这个一生都在追逐爱与认同的人,终究还是被命运推向了悬崖边。
那之后,二毛就像人间蒸发了。导演打遍了所有能联系到的电话,问遍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,都没有他的消息。所有人都以为,他早已兑现了那个决绝的承诺,消失在了某个山崖下的风里。
三年后的一个午后,导演的手机突然响起,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。接通的瞬间,一个沙哑却平静的声音传来:“导演,是我,二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