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看到莫愁那张脸的瞬间，即便柳无邪心志坚如磐石，他的瞳孔，依然不受控制地猛烈收缩了一下。

滔天的恨意，如同被点燃的火山，几乎要从他的胸膛中喷薄而出！

沧澜城被屠，亲友惨死，自己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，最终在绝望中自爆……

那是他两世为人，都无法磨灭的梦魇！是他心中最深、最痛的一根刺！

而现在，这根刺，被神界的试炼，血淋淋地、活生生地，再次展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
“怎么？看到我，很惊讶吗？”

幻境中的“莫愁”微笑着，一步步向他走来。他的身后，那片火海与血泊的景象，也随之变得更加清晰，更加真实。

柳无邪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，能听到远处传来的、族人们临死前的凄厉惨叫。

“或者说，是‘惊喜’？”莫愁的笑容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，“你看，你的父亲，柳大山，他就在那里。哦，对了，还有你的那些红颜知己，慕容仪，陈若烟……她们死得，可真是凄惨啊。”

他一边说，一边抬手指向火海中的几个方向。

柳无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果然看到了几具模糊的、倒在血泊中的身影。

“闭嘴！”

柳无邪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手中的守界圣剑发出一声愤怒的剑鸣，金色的剑芒暴涨，几乎要脱手而出！

他知道这是幻境！

墨青云已经提醒过他！

可是，知道，是一回事。亲身经历，又是另一回事！

这种眼睁睁看着悲剧在自己面前重演，却无能为力的感觉，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！

“啧啧啧，还是这么冲动。”莫愁摇了摇头，脸上露出一丝“惋惜”的表情，“你就是因为这样，所以才输给了我，不是吗？”

“不过呢，今天我心情好，可以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
莫愁停下脚步，张开双臂，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的真诚，甚至带着一丝蛊惑。

“一个……改变一切的机会。”

“只要你，放弃抵抗，放下你手中那把可笑的剑。”

“我就可以，让时间倒流。”

“让你回到沧澜城被灭之前的那一天。这一次，你可以救下所有人。你的父亲，你的族人，你的爱人……所有你没能保护的人，你都可以重新拥有。”

他的声音，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，直接穿透了柳无邪的耳膜，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。

放弃抵抗，就能回到过去？

改变一切？

这个诱惑，太大了！大到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遗憾的人，彻底疯狂！

柳无邪的呼吸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粗重。

他的脑海中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父亲临死前那欣慰的眼神，浮现出慕容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那决然的笑容……

一幕幕，一桩桩，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痛！

如果……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一次……

他的眼神，开始出现了一丝挣扎，一丝迷茫。

那紧握着守界圣剑的手，也微微松动了一分。

“对，就是这样……”莫愁脸上的笑容更盛了，他循循善诱道，“你在坚持什么呢？守护？你连自己的亲人都守护不了，还谈什么守护世界？”

“你看看你现在，身边都是些什么人？一个快死的累赘，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。为了他们，你要放弃拯救自己亲人的唯一机会吗？”

“他们，值得吗？”

莫愁的声音，如同一柄柄尖刀，精准地扎在柳无邪最脆弱的地方。

柳无邪的目光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大树下，那个昏迷不醒的白发少年。

墨青云……

是啊，为了救他，他们来到了这个鬼地方。

而自己，却在这里，面对着如此残酷的抉择。

一边，是过去无法挽回的遗憾。

另一边，是现在需要承担的责任。

柳无邪的身体，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。

他感觉到自己的意志，正在被一点点地瓦解。那股滔天的恨意，正在被另一种更强大的、名为“悔恨”的情绪所取代。

或许……放弃，也挺好的。

这一路走来，太累了。

对抗王庭，对抗玄烨，未来还要对抗那更加恐怖的蚀道之主……

他真的，能赢吗？

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。

他怀中，那柄沉寂的守界圣剑，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、带着一丝焦急的剑鸣！

嗡——！

一道纯粹的、神圣的守界之力，从剑柄传入他的掌心，如同醍醐灌顶，让他那混乱的脑海，猛地清醒了一瞬！

就是这一瞬的清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