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旗在前引路，佛郎机炮的铁轮碾过冻土，发出“咯吱”的声响，与士兵的脚步声、甲胄碰撞声混在一起，像一头钢铁巨兽，缓缓压向北方。

东路·冯胜部

冯胜的东路军多是步兵，背着沉重的攻城器械，行军速度稍慢。他正站在一辆粮车旁，看着士兵们将最后一袋小米搬上车，车轴上刚涂了新的牛油，在寒风里泛着油光。

“常茂，”冯胜喊来儿子，这个年轻的将领刚从国子监历练归来，脸上还带着书卷气，“你带五千人走东侧的山道，记住，沿着溪流走，既能补水，又能避开北元的岗哨。到了额尔古纳河，先扎营，等我的号令再渡河。”

常茂捧着地图，指尖划过“额尔古纳河”的曲线，眉头微蹙：“父亲，这河道初春化冰，怕是有暗礁，渡河用的羊皮筏子够吗？”

“够。”冯胜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，打开是几块压缩的干粮，“你带的那队都是新兵，多教他们辨认冰裂的声音——冰层下有空洞时，声音会发闷。”他把干粮塞进常茂手里，“路上省着吃，到了河边再生火做饭。”

常茂接过干粮，用力点头：“父亲放心，儿子定不辱命。”转身时，他的披风被风掀起，露出里面绣着“忠勇”二字的衬里——那是冯胜亲手绣的。

冯胜看着儿子的队伍消失在山道拐角，才转身对剩下的士兵道：“都打起精神！咱们东路军虽是迂回，却是断北元后路的关键！”他指向远处的山峦，“翻过那道山梁，就是北元的粮草库，咱们的目标不是杀人，是烧了他的粮仓，断了他的念想！”

士兵们齐声应和，声音在山谷里回荡。冯胜检查了一遍回回炮的机括，这玩意儿是他特意让人改造的，炮身缩短了三尺，刚好能塞进山洞里架设。他摸了摸冰冷的炮身，忽然想起出征前朱元璋的嘱托：“东路虽远，却系全局，冯胜，你稳，这担子非你莫属。”

“陛下放心。”冯胜在心里默念，转身跨上战马，“东路军，出发！”

三路大军，如三支利箭，从不同方向射向草原深处。徐达的西路军在戈壁中碾过黄沙，蓝玉的中路军在山道上掀起烟尘，冯胜的东路军在河谷里踏过碎冰。风里除了马蹄声，还有将领们低声的部署，士兵们粗重的呼吸，以及远方隐约传来的北元牧歌——那歌声里，还不知道一场风暴正在逼近。

徐达的斥候在黑风口边缘抓住了一个北元牧羊人，那汉子裹着破旧的羊皮袄，冻得嘴唇发紫。傅友德用蒙语问道：“蛮子太尉的营寨扎在何处？”

牧羊人瑟缩着指向西方：“在……在黑沙湖，离这儿还有一日路程，昨晚还看到他们的巡逻队带着鹰……”

徐达立刻传令：“加速前进！趁他们的鹰还没发现我们，抢在日落前摸到黑沙湖！”

蓝玉的前锋营在成吉思汗山隘与北元游骑遭遇，张翼一箭射落对方的旌旗，大吼道：“抓活的！”骑兵们如潮水般涌上去，马刀的寒光与弓箭的破空声交织，很快，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北元士兵被拖到蓝玉马前。

冯胜的东路军在溪流边休息时，常茂派来的斥候带回消息：“山道尽头有北元的暗哨，约摸五十人，都藏在松树林里。”冯胜闻言冷笑：“五十人？正好给新兵练练手。告诉常茂，缴械不杀，留着当向导。”

暮色降临时，徐达的西路军已隐蔽在黑沙湖西岸的沙丘后，能看到北元营寨的篝火如繁星点点；蓝玉的中路军在山隘扎营，神机营的佛郎机炮已悄悄对准了前方的关隘；冯胜的东路军则在溪流对岸的山洞里架好了回回炮，炮口对着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粮草库。

三路人马虽相隔百里，却像三只攥紧的拳头，只待一声令下，便要狠狠砸向北元的心脏。高台上的朱元璋望着北方的夜空，那里星辰稀疏，仿佛也在注视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。他拿起案上的酒杯，对着北方遥遥一敬：“徐达，蓝玉，冯胜……大明的疆土，就拜托诸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