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鸽子扑棱棱地从独立厅的断檐上飞起,翅膀扫过布满弹孔的钟面,留下几片带血的羽毛。徐猛靠在廊柱后,望着广场对面那片黑压压的方阵——奥地利掷弹兵的熊皮帽在夕阳下泛着油光,刺刀组成的寒光像道冰冷的墙,把明军困在半条核桃街上。三天前他们突进城区时,这里的石板路上还能看见贩奴留下的铁镣,现在只剩下被炮火掀翻的马车,车轮上缠着断裂的火枪带,像条死蛇。
“将军,康茂才的长枪营快顶不住了!”华云龙的声音带着焦糊味,他刚从火场里拖出三个伤兵,战袍下摆还在冒烟,“普鲁士人的榴弹炮把咱们的掩体炸平了,弟兄们只能躲在马车后面填火药!”他指着街角那堆燃烧的橡木桶,火苗舔着“宾夕法尼亚银行”的招牌,把“银”字烧成了扭曲的黑痕。
徐猛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肋骨处的旧伤被震得发麻——那是上周被奥地利骑兵的马刀划的,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锯在里面拉。他摸出朱元璋的亲笔信,信纸边角已经被火药熏黄,上面“以守待援,耗其锐气”八个字被汗水浸得发皱,墨迹在“耗”字上晕开,像滩未干的血。
“让丁德兴带火铳营去支援,”徐猛把信揣回怀里,指节捏得发白,“告诉康茂才,再退一步,就把他的长枪营编到伙头军去!”他望着广场中央那座华盛顿雕像,石像的头颅已经被炮弹炸飞,脖颈处的断痕像道狰狞的伤口,“还有,把周德兴的火箭营拉上来,往奥地利人的方阵里射,别管准头,先把他们的阵型搅乱!”
丁德兴领命时,火铳营的士兵正在往枪管里塞碎铁屑。“将军放心,咱这‘开花弹’打出去,保准让他们的熊皮帽飞上天!”他拍了拍身边的少年兵,那孩子才十五岁,脸上还沾着火药灰,手里的火铳比他还高,“小三子,等会儿听我口令再扣扳机,别让洋鬼子看了笑话!”
广场另一侧的天主教堂里,卡尔正用银刀挑开明军的家书。信纸在烛火上微微颤动,上面“妻安好,勿念”四个字被他划得粉碎。“这些异教徒还想着家里的娘们?”他冷笑一声,把纸片扔进圣水盆,水花溅在祭坛上的耶稣像上,“告诉弗朗茨,让他的掷弹兵再往前压三百步,天黑前必须拿下核桃街!”
奥地利将领弗朗茨的熊皮帽上插着鹰羽,他对着士兵们举起佩剑,剑身映出夕阳的红光:“为了哈布斯堡!为了神圣罗马帝国!冲过这条街,酒馆里的麦酒管够!”掷弹兵们发出震天的吼声,方阵像头笨拙的巨兽,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挪动,皮靴碾过弹壳的声音咯吱作响,像在嚼碎骨头。
黄昏时的冲锋撕开了明军的防线。奥地利掷弹兵的手榴弹在马车堆里炸开,木屑混着断枪飞上天空,康茂才的长枪营被压得节节后退,有个士兵的长枪被炮弹炸断,他抱着半截枪杆冲向敌阵,转眼就被刺刀挑成了筛子。丁德兴的火铳营在街角组成交叉火力,铁屑混着铅弹扫过去,奥地利人的方阵出现了片刻的混乱,但很快又重新合拢,像块不断愈合的伤口。
“将军,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!”耿炳文举着铁盾冲过来,盾牌上的铁皮被榴弹炮炸出个窟窿,“咱们的火药只够再撑三个时辰,朱文正的援军还在特拉华河对岸被荷兰舰队堵着!”他指着河面上的硝烟,荷兰战船的帆影在烟幕里若隐若现,炮口的火光像只眨动的毒眼。
徐猛没说话,只是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压缩干粮。饼渣掉在地上时,他突然看见广场边缘那排煤气灯——费城的老城区还在用这种老式灯具,输气管埋在石板路突然笑了,露出两排沾着血的牙,“还记得西雅图的煤气站吗?”
耿炳文眼睛一亮,铁盾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:“将军是说……用煤气引火?”
“没错。”徐猛指着那排煤气灯,“让吴良、吴祯带刀牌营摸到街对面,把输气管砍断,再让周德兴往里面射火箭。奥地利人的熊皮帽不是怕火吗?咱们就给他们烤烤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