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良心里一动,让士兵放下吊篮。沈炼坐吊篮上来时,浑身淌着水,发髻散开,露出里面的羊皮纸。“郑遇春要在三更突袭,主攻西北门!”他把羊皮纸递给吴良,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,“他们的粮草堆下有炸药,还有……梅思祖替换了清远的守将,王志大人的眼线传来的消息。”
吴良展开羊皮纸,借着灯笼的光一看,上面的标注清清楚楚,连郑遇春的中军帐位置都标了出来。“好小子!”吴良拍了拍沈炼的肩膀,“你立大功了!”他转身对吴祯说,“传令下去,西北门佯装防守松懈,把主力调到两侧的藏兵洞,再让周德兴的水师派两艘快船,连夜去应天报信!”
沈炼瘫坐在城垛上,看着吴良有条不紊地布置防务,终于松了口气。夜风带着护城河的水汽吹过来,他才发现自己的牙齿一直在打颤——不是冷的,是后怕。
应天府的乾清宫,朱元璋还在看徐辉祖送来的战报。战报上说京营已经抵达赣州外围,正在抢修工事,字里行间透着谨慎。“陛下,赣州八百里加急!”太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,手里的奏章用红绸裹着,那是最高等级的捷报。
朱元璋一把抓过奏章,展开一看,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。“好!好个沈炼!”他把奏章往御案上一拍,“吴良在赣州设伏,三更时分击溃郑遇春的前锋,斩杀三千余人,还缴获了他们的炸药!”
站在旁边的王志眼睛一亮:“沈炼果然没让陛下失望。”他一直担心沈炼的安全,收到吴良的奏报说沈炼已潜回赣州城,悬着的心才落了地。
“赏!”朱元璋站起身,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烛台,“赏沈炼白银千两,升千户!再给赣州的将士们发三个月的饷银,让他们好好干!”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点在韶关的位置,“徐辉祖那边也该动了。传朕旨意,让他率主力进攻韶关,截断朱亮祖的退路,再让康茂才带广西兵从侧翼夹击,朕要让朱亮祖首尾不能相顾!”
“陛下英明!”唐胜宗连忙附和,手里的算盘又噼里啪啦响起来,“臣这就去准备粮草,保证不耽误大军用度。”
朱元璋却没理他,目光落在清远的位置上。“王志,”他突然开口,“沈炼说梅思祖守清远?”
“是,”王志躬身道,“梅思祖是费聚的副将,为人多疑,但对朱亮祖忠心耿耿。”
“忠心耿耿?”朱元璋冷笑,“在朕看来,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。”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狼毫,在清远的位置画了个圈,“让沈炼想办法,再给梅思祖添点乱。最好能让他和费聚反目成仇,那样朱亮祖的粮草就悬了。”
王志心里一凛——陛下这是要釜底抽薪啊。他连忙应道:“臣这就传信给沈炼,让他依计行事。”
夜色渐深,应天府的灯火次第熄灭,只有乾清宫依旧亮着。朱元璋站在窗前,望着天边的残月,手里捏着沈炼绘制的布防图。图上的墨迹已经干透,却仿佛还带着赣州城头的夜风气息。他知道,这场仗才刚刚开始,朱亮祖不会轻易认输,而他朱元璋,也绝不会让大明的江山,毁在一个叛徒手里。
赣州城里,沈炼正在吴良的安排下换衣服。新做的军卒服还带着浆洗的硬挺,比他穿了三年的破短褂舒服多了。吴祯端着碗热汤走进来:“喝点吧,驱驱寒。吴将军说了,等天亮就给你安排新的身份,让你跟着斥候营行动,方便你收集情报。”
沈炼接过汤碗,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。“多谢吴将军和吴千户。”他喝了一口,姜汤的辛辣瞬间传遍全身,暖得他心里发颤。
“谢啥?”吴祯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白牙,“都是为了陛下,为了大明。你不知道,刚才收到应天的旨意,陛下亲自夸你呢,说要升你千户。”
沈炼放下汤碗,目光望向北方,那里是应天的方向。他想起三年前离开锦衣卫时,王志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:“记住,你们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,哪怕粉身碎骨,也不能泄露身份。”当时他只觉得这话沉重,如今才明白,这沉重背后,是何等的信任与责任。
窗外,天边泛起了鱼肚白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而这场席卷大明的烽烟,才刚刚燃起。沈炼知道,他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,清远的粮草营,朱亮祖的中军帐,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,都在等着他去揭开。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,刀鞘上的锦衣卫徽章在晨光中闪着微光,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