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少装糊涂!”朱允炆瞪着他,“这是不是你搞的鬼?”
“兄长这话可冤枉弟弟了。”朱允熥叹道,“弟兄们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军饷,弟弟也是听说了,特意来劝劝。毕竟……”他看向人群,声音陡然提高,“弟兄们戍守京师不易,朝廷总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!”
“二殿下说得对!”人群里又是一阵欢呼,看朱允熥的眼神比看亲爹还亲。
朱允炆气得浑身发抖,却偏偏抓不到朱允熥的把柄。他知道,今天这局面,不答应士兵的要求是过不去了,可一旦答应,就等于承认自己的新政有错,还让朱允熥卖了个好。
就在这时,乾清宫的太监来了,尖着嗓子喊:“陛下有旨,召皇长孙、二殿下,及京营将领入宫!”
朱允炆和朱允熥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意。这场戏,终于要演到朱元璋面前了。
乾清宫内,朱元璋靠在龙榻上,脸色比前日更差。听了双方的陈述,他沉默了许久,目光在朱允炆紧绷的脸上和朱允熥看似平静的脸上来回转动。
“周德兴,”朱元璋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,“军饷为何拖欠?”
周德兴“扑通”一声跪下:“回陛下……是……是按‘安邦策’的章程,优先拨付地方用度……”
“安邦策?”朱元璋冷笑一声,“轻徭薄赋,息兵养民,朕没说要扣将士的军饷!朱允炆,你给朕说说,这是谁的主意?”
朱允炆躬身道:“儿臣以为,如今国库空虚,应先顾民生,再强军备……”
“放屁!”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榻,震得茶杯都掉在了地上,“没有强军备,民生能安稳?当年朕打天下,要是扣了常遇春、廖永忠的军饷,他们能为朕卖命?朱允炆,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”
朱允炆脸色煞白,却还想辩解:“儿臣只是想……”
“你什么都别想了!”朱元璋打断他,“军饷必须补上!不仅要补,还要加倍!另外,武勋的田赋优待,立刻恢复!朕不能让跟着朕打天下的兄弟们,还有他们的后人,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受委屈!”
朱允熥心中一喜,连忙带头跪下:“父皇圣明!儿臣替京营将士谢过父皇!”
常茂等将领也跟着跪下,山呼万岁。朱允炆站在原地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个字。他知道,自己又输了一局,而且输得彻彻底底。朱允熥借着这场哗变,不仅逼得父皇否定了自己的新政,还恢复了武勋的特权,等于在朝堂上狠狠打了他一巴掌。
“陛下,”朱允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纵容士兵包围户部,形同谋逆!若不严惩,日后军纪何在?”
朱元璋看了他一眼,眼神复杂:“此事……事出有因。领头的士兵,各打二十军棍,以示惩戒。至于常茂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罚俸一年,闭门思过!”
这个处罚轻得像挠痒痒,朱允炆知道,父皇这是在偏袒朱允熥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怒火:“父皇,儿臣不服!朱允熥暗中煽动哗变,逼宫施压,此乃大逆不道!若不严惩,恐生后患!”
“兄长这话就难听了。”朱允熥抬起头,脸上带着委屈,“弟弟只是心疼弟兄们,怎么就成了煽动哗变?难不成看着他们被克扣军饷,弟弟也要装作看不见?”
“你……”朱允炆气得说不出话。
“够了!”朱元璋再次拍案,“此事到此为止!谁再敢提起,朕就治谁的罪!朱允炆,你回去好好反省,看看你的‘安邦策’,是不是真的能安邦!”
朱允炆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他看着朱允熥嘴角那抹得意的笑,看着常茂等人脸上的轻松,看着父皇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脸,突然觉得这乾清宫的空气,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冰冷。
他输了,但他知道,这不是最后一局。朱允熥能用哗变逼父皇表态,他就有办法让天下人看看,谁才是真正能安邦治国的人。
走出乾清宫时,阳光正好,却照不暖朱允炆的心。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,又看了一眼远处京营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这场权力的游戏,他不会认输。
而朱允熥站在宫门口,看着朱允炆落寞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。他知道,逼父皇恢复武勋优待只是第一步,接下来,他要让京营彻底变成自己的势力,让朱允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。
远处的户部衙门外,士兵们已经散去,只留下几个打扫卫生的杂役。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场哗变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,激起的涟漪,才刚刚开始扩散。南京城的平静,被彻底打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