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屿沉默了很久,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:
“他们的爱,太沉重了。我小时候身体不好,总生病,他们就不让我和别的同龄人接触,生怕我被传染。初中前,我很少去学校,都是老师上门教我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微微颤抖:
“我的房间,我的书桌,我的作息,甚至我每天吃什么、穿什么,他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。我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宠物,不是人。他们给了我他们认为最好的一切,却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。”
“我渴望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可以在外面跑,渴望去学校上课,渴望有自己的朋友,可这些都不行。”
顾屿的眼泪掉了下来,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“他们的爱,是囚牢,把我困在里面。后来我长大了,终于能离开家,能自己做主,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,不想再被那种窒息的爱包裹着。”
裴川的心揪得生疼,他终于明白顾屿为什么总是那么内向、那么缺乏安全感,为什么总是习惯自己硬扛所有事。
他轻轻将顾屿揽进怀里,动作温柔得生怕碰碎了他:
“对不起,顾老师,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受了这么多委屈。以后不会了,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,你想怎么样都好,我都陪着你。”
顾屿靠在他的怀里,感受着久违的温暖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他知道裴川是真心对他好,可这份好,却让他心里的愧疚越来越重。
裴川为了照顾他,向哈佛申请了休学,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。
每天奔波于医院和新家之间,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给他做早餐,中午准时送来养胃的流质食物,晚上就守在病房里,给他按摩因为化疗而酸痛的四肢,给他讲一些轻松的趣事,想让他分散注意力。
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,眼底的红血丝就没消退过,下巴上的胡茬也没时间打理,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。
顾屿看着他日渐憔悴的模样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“裴川,你回去吧,”他虚弱地推了推裴川的胸膛,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,“我一个人可以的,医院有护士照顾,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。你的学业不能耽误,哈佛那么难考,你不能因为我,毁了自己的前途。我的意思是,你继续去美国上学,不用管我。”
裴川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,眼底满是坚定:
“我的学业可以暂停,可以重修,可你只有一个。顾老师,照顾你,比什么都重要。在我心里,你比任何学业、任何前途都重要。”
他起身拿了棉签和温水,坐在床边,小心翼翼地蘸了水,擦拭着顾屿干裂的嘴唇:
“你看你,嘴唇都裂了,还总想着别人。再坚持一下,好不好?等化疗结束,我们就回家,回到我们的新家。我给你煮你最爱的番茄牛腩粥,我们一起在露台上晒太阳,一起看夕阳,好不好?”
顾屿看着他温柔的眼神,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意与坚定,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。
他知道,自己不能再放弃,不能再推开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。
他轻轻点了点头,声音沙哑破碎:
“好,我坚持。裴川,谢谢你,没有放弃我。”
“傻瓜,”裴川俯身,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,“说什么谢谢,我们是爱人,本该互相扶持。不管未来有多难,我都会陪着你,一步也不离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