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夜人前哨核心议会厅内,气氛凝重如铁。与星盟“光梭”特使的冷淡与疏离不同,新抵达的“晨曦遗产理事会”特使,带来了一种更加古老、更加神秘、却也更加难以揣测的压迫感。议会厅并未经过特殊布置,但此刻,在三位特使踏入的瞬间,整个空间的光线、能量场乃至时间流速,都仿佛发生了微不可查的扭曲与适应,仿佛在为这些古老存在的到来而“调整”自身。
来者共有三位。为首者,自称“时语者”,是一位身披流转着星沙与岁月痕迹的素白长袍、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、仅露出下颌与薄唇的老者。他身形并不高大,甚至有些佝偻,但仅仅是站在那里,就仿佛是整个时间轴的一段投影,周身散发着一种历经无尽沧桑、洞悉过去未来的沉寂气息。他的存在感并不强烈,却让观星者这样的存在都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敬畏。
其左侧,是一位身高接近三米、通体由半透明、内部有星云缓缓旋转的“星核水晶”构成的巨人,没有五官,但意念波动如同浑厚的钟鸣,自称“晶守”。它仅仅是站立,就仿佛一座移动的法则山岳,散发着稳固、坚实、近乎不朽的质感。
右侧,则是一位身形模糊、如同由无数光线折射形成的虚影,其形态时刻在男女老幼、各种生命形态间微妙变幻,声音也忽而清越、忽而低沉,自称“万相”。它代表的是“晨曦遗产理事会”中那些形态各异、理念纷繁的成员种族,象征着包容与变幻。
这三位的出现,并未带来星盟那种冰冷的秩序感,反而带来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……“非人”的古老威严。他们代表的,似乎是比星盟、甚至比墟影更加久远的存在。
“感谢诸位莅临。”观星者作为东道主,首先开口,声音平稳,带着不卑不亢的礼节,“微光星域正值多事之秋,诸位远道而来,不知有何见教?”
“时语者”缓缓抬起枯瘦的手,并未摘下兜帽,只是用那双仿佛蕴含着时间漩涡的眼眸(如果那是眼眸的话)扫过在场众人,最终在纪尘与云曦身上停留片刻,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,直视灵魂的本质。“见教谈不上。”他的声音沙哑而缓慢,每个字都带着岁月的重量,“只是观测到‘摇篮’异动,‘虚无之卵’的气息泄露,又有‘心曦’之光闪耀于终末之影,故来一观。顺便……告知一些被遗忘的往事,以及……即将到来的终局。”
“往事?终局?”石心族长瓮声问道,岩石般的面容看不出表情,但紧绷的肌肉显露出警惕。
“关于‘墟影’,关于‘虚无之母’,关于……那场几乎埋葬一切的‘终焉战争’,以及……曦祖陛下真正的遗愿与牺牲。”时语者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。
纪尘与云曦心神剧震,尤其是云曦,听到“曦祖陛下”四字,体内曦祖本源都为之轻颤。
“请详述。”观星者沉声道,挥手布下更强的隔绝结界。
“晶守”上前一步,其水晶躯体内星云流转加速,一道柔和却蕴含无尽信息流的光幕投射在虚空中。光幕中,并非具体的影像,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、片段式的古老记忆与概念传递:
那是一场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战争。交战双方并非血肉之躯的军团,而是两种宇宙本源概念的具象化碰撞。一方,是温暖、浩瀚、孕育万物的“存在之光”(曦祖及其同道),另一方,是冰冷、死寂、吞噬一切的“虚无之暗”(墟影,或称“虚无之母”的投影)。战场波及无数维度,星辰生灭如烟花,文明兴起覆灭只在刹那。战争的根源,并非简单的善恶对立,而是关于宇宙终极走向的“道争”——是走向无限可能、生机勃勃的“演化”,还是归于绝对静止、万物归一的“寂灭”。
“曦祖陛下,乃‘存在之光’中,最贴近生命、最执着于‘守护’与‘延续’的意志化身。” 时语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敬意与悲悯,“在战争末期,当‘虚无之母’的本体意志即将突破界限、彻底湮灭所有‘存在’概念时,陛下做出了最决绝的选择——祂以自身本源为引,崩解了最大的‘初始之光’碎片,化作无数‘秩序之种’与‘曦痕’,散落于万界,并非为了留下力量传承,而是……为了播下‘变数’的种子,在‘寂灭’的铁律中,强行撕开一线‘生机’。”
画面闪烁,显现出曦祖崩解前,将最后一点本源灵光送入轮回,并留下模糊预言与指引的场景。那灵光的气息,与云曦体内的曦祖本源,同出一源!
“而我们‘晨曦遗产理事会’,”“万相”接口,声音变幻莫测,“便是那场战争中,少数侥幸存活、或感知到战争余波而诞生的、坚信‘存在’大于‘虚无’的遗族与观察者联盟。我们隐于幕后,观察、记录、在必要的节点进行微小的干涉,防止‘终焉’的结局重演。我们知晓星盟,知晓墟影的活动,但我们……不能轻易现身。因为我们的存在本身,一旦过早暴露,可能引发‘虚无之母’本体的提前苏醒,或者招致那些早已投向‘寂灭’阵营的叛徒的猎杀。”它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虚空,仿佛意有所指。
“星盟内部……有叛徒投向墟影?”铁星工程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。
“不止是叛徒。”时语者淡淡道,“星盟的‘绝对秩序’,本身就在‘寂灭’与‘演化’的天平上微妙地倾斜。过于僵化的秩序,本身便是‘寂灭’的温床。‘终末协议派’……不过是其中走得最远、最激进的一支。他们追求的,并非简单的毁灭,而是以他们的方式实现的、另一种形态的‘永恒静寂’。冷星,不过是他们的棋子之一。”
“那‘虚无之卵’又是什么?”纪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光幕中的画面一变,显现出“摇篮”深处那枚恐怖巨卵的虚影,只是比他们亲眼所见的更加清晰、更加……令人绝望。卵壳上布满了吞噬一切的漩涡,内部仿佛孕育着难以名状的终极恐怖。
“那是‘虚无之母’试图在‘存在’的疆域内,孵化的一个‘原点’。” 时语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寒意,“一个可以同化、吞噬一切‘存在’概念,并将其转化为纯粹‘虚无’的……癌细胞。一旦孵化成功,它将不再是投影或爪牙,而是‘虚无’概念在此方宇宙的‘降临体’与‘扩散源’。届时,一切抵抗都将失去意义。‘摇篮’,便是它选择的温床,一个被刻意污染、扭曲的‘存在’残骸,最适合它扎根生长。”
“你们之前进入‘摇篮’,破坏其与信标的连接,”“晶守”的意念传来,“延缓了它的孵化进程,但也彻底惊醒了它,并暴露了‘心曦’的存在。现在,‘虚无之卵’进入了加速孵化阶段,‘终末协议派’的活动也会更加猖獗。最终的时刻,正在逼近。”
议会厅内落针可闻。巨大的信息量与恐怖的真相,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。他们一直在对抗的,不仅仅是墟影的爪牙,更是宇宙终极命运的一体两面!而他们自以为是的行动,可能反而加速了末日的到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