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猛立刻凑近:“听见没?我说你得活着还酒。”
林三眼皮颤了颤,没睁眼,但呼吸比之前稳了,胸口起伏也有规律了。
第二班轮到沈九。
他本不该再弹琴,身体已到极限。但他还是坐下了。
琴声轻轻响起,比白天柔和。他不再压制毒素,而是引导心跳和呼吸同步,像一条温柔的河,慢慢疏通堵塞的地方。林三的呼吸越来越稳,脸上的青色淡了些,唇色也开始恢复。
赵七肩伤未愈,却主动接第三班。
他坐在火边,一手按刀,眼睛盯着树林方向。他知道敌人可能还在追,哪怕现在安静,也不能放松。他不说话,只是听着每一丝动静。
陈默在记录本上写东西,一笔一划记下两名伤员的情况:体温、呼吸、服药时间、意识状态。他是那种习惯用文字留住记忆的人,曾说:“只要写下来,就不会真正失去。”
阿岩守在铜镜前,每隔一刻钟检查一次信号是否正常。他不断调整角度,校准频率,生怕错过任何回复。他知道,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。
天快亮时,林三睁开了眼。
晨光照在他脸上。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秦猛,正靠树打盹。他张嘴想说话,声音太小,只发出一点气音。
秦猛立刻惊醒,猛地抬头:“你醒了?”
林三点点头,艰难抬起手,指了指嘴。
秦猛赶紧倒水,一口一口喂他喝。温水滑过喉咙,带来久违的滋润。
“别急。”他说,“人都在,任务成了,你也活下来了。”
林三喝了水,喘了几口气,忽然抓住秦猛的手,眼神急切:“我没……拖累大家吧?”
秦猛瞪他:“你说什么傻话。你是拼到最后的人,不是累赘。”
旁边的赵七听见,走过来:“你要真觉得亏欠,等好了自己多扛几袋粮。”
林三嘴角动了动,笑了。
那笑容很虚弱,但真实。
刘斌这时走过来,蹲下身: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还能打。”林三说,声音还是沙哑,但眼神有了光。
“不急。”刘斌拍拍他肩膀,“先养好。”
沈九也过来了,虽然脸色白,但站着没倒:“他们俩都挺过来了,毒被压住了。”
刘斌点头,看向所有人:“这一趟,我们抢回了粮食,也带回了兄弟。谁都没少。”
没人说话,但每个人的眼神都亮了些。
太阳升起时,林三睡着了,这次是安稳地睡。
另一个腿伤队员也开始喝水,意识清醒了。
刘斌站在营地中央,看着大家忙碌。有人修装备,有人整物资,有人默默给值夜的人送热食。炊烟升起,饭香混着药味,在空气中飘散。
他走到沈九身边:“等他们能站起来了,我要教他们念《破阵子》第三段。”
沈九抬头看他。
“不只是为了战斗。”刘斌说,“是为了让他们知道,只要还活着,就能一起走到底。”
沈九沉默片刻,伸手摸了摸琴弦。
没有弹,但手指稳住了。
阿岩这时突然站起身,盯着铜镜。
镜面震动,一道红光闪过。
他立刻翻开记录本,核对信号频率。红光代表高危警报,只有极端情况才会触发。
他抬起头,声音很轻,却让所有人都停下动作。
“黑石谷的方向,又有新信号发出来了。”
众人神色大变。
刘斌快步走来,盯着铜镜:“内容是什么?”
阿岩低头读取镜面上的文字,一字一顿念出:
“目标转移,护粮路线变更。黑石谷已集结两千精锐,预计明日拂晓发动全面围剿。重复,全面围剿即将开始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。
秦猛握紧拳头:“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粮食?”
“不止。”陈默冷笑,“他们早就等着我们去拿。”
沈九缓缓站直:“这不是追杀,是陷阱。从一开始就是。”
刘斌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他们千辛万苦夺回的粮食,不过是诱饵。真正的战争,才刚刚开始。
他睁开眼,环视众人。
“休息两小时。”他说,“然后启程,按新路线前进。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封锁山路前抵达安全区。”
“你的伤……”有人犹豫。
“我没事。”刘斌打断,“只要还能走,就不让粮食再丢一次。”
沈九默默收起琴,放回匣中。
秦猛开始检查武器,重新绑紧护腕。
赵七擦拭刀刃,目光冷峻。
陈默摊开地图,标出新的行进路线。
阿岩再次放出信鸽,发送确认回执。
林三在床上听见这些话,挣扎着想起身。
秦猛按住他:“你哪儿也不许去。”
“我可以……”他试图辩解。
“你现在的任务是活着。”秦猛盯着他,“明白吗?”
林三咬着牙,最终点了点头。
两个小时后,队伍重新整装出发。
晨雾未散,小路湿滑。他们背着伤员,抬着粮食,踩着泥土前行。脚步沉重,但从不迟疑。
刘斌走在最前面,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路线图。那是组织最高层亲手交给他的密令,上面标了七个接应点、三条备用路线,还有一个最终目的地——苍梧城。
据说那里保存着完整的诗魂传承典籍,也是目前唯一能抵抗黑石谷的地方。
他们不知道前方有多少埋伏,多少牺牲。
但他们知道,只要还有一口气,这条路就不能断。
风起了。
树叶沙沙响,像是在低语一首古老的战歌。
“剑出昆仑北,血染黄沙路……”
刘斌轻声念着,脚步不停。
身后,沈九跟着哼出下一个音节。
再往后,秦猛低声接上一句。
接着是赵七,是陈默,是阿岩,是一个个疲惫却未屈服的声音。
他们没有回头。
因为他们知道,身后不是退路,而是深渊。
而前方,哪怕荆棘遍布,也要一步步踩出属于生者的路。
太阳完全升起了。
光芒穿透树冠,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身影。
那一行人在晨光中渐行渐远,像一支不肯熄灭的火把,燃烧在黎明的大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