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密室的那一刻,京城混乱的喧嚣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巨兽,扑面而来。
火光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,浓烟中夹杂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,刺得人鼻腔发酸。远处传来金铁交鸣的脆响、兵士的嘶吼和百姓的惊叫,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。
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,与密室中那毁天灭地的寂静形成了诡异的对比。
凌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。易玄宸立刻察觉到了,他收紧了握着她的手,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,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。
“别怕,有我。”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,像一根定海神针,试图稳住她摇摇欲坠的心神。
凌霜没有回答,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他。她的目光有些空洞,仿佛灵魂还停留在刚才那片由她自己创造的、寸草不生的废墟之上。她能感觉到易玄宸掌心的温度,温暖而真实,可那份温暖却无法驱散她心底深处的寒意。
那股力量……那股轻易便能抹除一切生灵的力量,依旧在她的血液里奔流咆哮,像一头挣脱了枷锁的洪荒猛兽。她害怕它,更害怕……自己会逐渐迷恋上它。
“凌霜?”易玄宸停下脚步,担忧地看着她。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,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茫然与恐惧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“我们……该怎么做?”
就在这时,一队身着禁卫甲胄的兵士从街角冲出,看到他们两人,先是一愣,随即领头的将领眼中爆发出狂喜:“易公子!凌霜姑娘!你们没事!”
来人是李御史,之前皇帝派去守渊村的使者。此刻他身上沾满血污,盔甲上还有几道深深的划痕,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。
“靖王叛变,皇宫被围,陛下危在旦夕!”李御史语速极快,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,“我们快顶不住了!”
易玄宸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。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沉默的凌霜,心中了然。此刻不是她休养的时候,也不是她沉浸于内心挣扎的时候。京城是天下之心,京城若失,天下大乱,他们所守护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。
“守渊人后裔和南疆的彩鸾守护者呢?”易玄宸问道。
“已经按您的吩咐,在皇城外围集结,等待命令!”李御史答道。
“好。”易玄宸转向凌霜,目光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凌霜,帮我。为了这座城,为了我们想守护的百姓。”
他没有说“为了我”,而是将格局拉到了“守护”这个他们共同的使命上。他知道,此刻只有这个理由,才能将她从自我怀疑的深渊中暂时拉出来。
凌霜抬起眼,看着他坚定的眸子,又看了看远处火光冲天的皇宫。那些在战火中奔逃哭喊的百姓,那些为了保卫家园而浴血奋战的兵士……他们的脸,与守渊村那些淳朴的村民的脸重叠在一起。
守护……
是啊,她的使命是守护。无论她是谁,是凌霜还是烬羽,这份初心不该变。
她深吸一口气,那股盘踞在她体内的冰冷力量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志,暂时平息了下去。她点了点头,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,只是那光芒深处,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决绝。
“带路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。
李御史立刻带领他们,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穿行,直奔皇城。一路上,叛军的部队如潮水般涌来,但易玄宸并未与她并肩作战,而是护在她身侧,为她清理出一条通路。
而凌霜,只是静静地走着。
她没有再释放那毁天灭地的彩鸾虚影,只是偶尔抬起手,指尖弹出一缕金红色的火焰。那火焰看似微弱,却如同附骨之疽,一旦沾上叛军的兵刃,便会瞬间将其熔化;一旦落在他们的身上,便会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,陷入昏睡,却毫发无伤。
她的动作精准、高效,甚至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漠。她不再有愤怒,不再有杀意,只是在执行一个“清理障碍”的程序。这种非人的冷静,比狂暴的怒火更让易玄宸感到心悸。
他知道,她正在用这种方式,与体内的那股力量对抗,强行将其约束在“守护”的范畴之内。
当他们终于抵达皇城朱雀门时,这里已经变成了最惨烈的战场。靖王的主力部队正用攻城槌疯狂撞击着厚重的宫门,守城的禁卫军伤亡惨重,防线岌岌可危。
“放箭!压住他们!”李御史嘶吼着,指挥弓箭手还击。
但叛军人数众多,悍不畏死,显然是被靖王用邪术控制了心智。
“够了。”
凌霜淡淡地吐出两个字。
她向前一步,站在朱雀门前,面对着下方如蚁群般涌来的叛军。她缓缓抬起双手,掌心相对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也没有炫目的光爆。只是以她为中心,一圈无形的、柔和的波纹,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