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整夜,叶辰将黑石山犁查得底朝天,北麓矿场的每一条洞道幽深处、每一寸嶙峋石崖、每片荒寂坡地都掠遍灵识,末了只剩满心沉郁的失望——这矿场寻常得过分,老旧凿痕积着厚尘,矿渣杂乱堆叠如弃骸,连守夜矿工的闲谈都裹着生计的粗粝琐碎,半分隐秘的气息都寻不到,静得反常,淡得可疑。
天蒙亮时,东方天际浸开一抹冷白,山林间浮起的薄雾缠上枝桠,他才敛了探查的气息,足尖点地掠向小镇旅社。二楼窗边翻身落地,他屈膝下蹲,指尖细细刮净鞋底嵌着的黑石泥,又抬手拂去衣摆沾着的枯屑,确认未留半点进山的痕迹,才如暗蝠般悄无声息躺回床榻,扯过被子掩住身形,只留双眼微眯,沉在翻涌的思绪里不肯合眼。
榻上无眠,夜里探查的种种在脑海中反复碾过,矿洞深处的潮腐气息、山石肌理间的纹路走向、矿工脸上藏着倦意的模样,每一处细节都筛了数遍,可越琢磨越陷迷雾,百思不得其解。青衣的情报从无错漏,黑石山怎会是这般平庸模样?是隐秘藏得深入地底,还是自己漏过了某处关键线索?疑云如缠丝绕在心头,越勒越沉,散不去半分。
窗外天光渐浓,淡金朝阳穿破薄雾,泼洒在黑瓦上溅起细碎暖意,整座黑石山镇才慢慢从死寂中挣醒。街巷里先响起零星的木门吱呀声,朽坏的木轴磨出干涩异响,接着是扫帚扫过黑石板的沙沙声,混着几声妇人清亮的吆喝撞破晨静,烟火气便顺着门缝、窗隙漫出来,缠上微凉的风。沿街铺子陆续敞门,杂货铺摆出的干货裹着陈味,铁匠铺升起的青烟缠向天际,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断断续续砸开晨雾,混着早点摊飘来的面香漫开,在风里漾着几分虚浮的暖意。
叶辰挨到辰时才起身,换了身轻便便装,揉着发紧的眉心推门下楼,刻意松了肩背,装出一副游客刚醒的慵懒散漫。大堂里不知何时坐了一男一女,正慢酌慢食着早餐,装束轻便,瞧着也是来此的旅人,眉眼间带着几分闲逸。
老板娘端着木盆擦桌子,见他下来,抬眼漾开笑纹:“起了?来碗热粥就咸菜垫垫,暖身子。”
“劳烦婶子。”叶辰顺势应下,寻了张靠窗木桌落座,目光慢悠悠扫过街上行人,扛着农具往山里去的村民、挑着担子赶路的小贩,神色都平和得寻常,瞧不出半点异样,唯有街道一角围了片人影,皆是提篮的妇人,似是早起买菜的模样,攒动的身影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。
片刻后,老板娘端来一碗热粥、一碟咸菜,外加两个白面馒头,热气裹着米香扑面而来。叶辰慢嚼慢咽,余光黏在那片人影上,语气掺着几分游客的好奇,漫不经心地搭话:“婶子,那边围着的是在做什么?”指尖轻轻指了指不远处人声攒动的摊位。
“那是等着买肉呢。”老板娘擦着桌子,随口应道。
“买肉还要这般排队?镇上难不成就一个屠夫?”叶辰眉梢微挑,语气添了几分真切的疑惑。
“那倒不是,咱镇虽小,屠夫也有三五个,生意都平平。”
“那怎的都往一处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