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0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!(1 / 2)

这是一封来自边疆建设兵团的信。

写信的是一位老知青,他在信里写道:“青山同志:您好!展信佳。我是黑龙江建设兵团的一名农垦战士。”

“在遥远的边疆,在漫长的冬夜里,是您的诗歌《一代人》给了我力量。‘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却用它寻找光明’。这两句诗,像是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心头的迷雾,照亮了我迷茫的内心。”

“我们虽然身处荒原,身体在受苦,但我们的心是热的,我们依然在寻找光明,寻找国家的未来……”

“感谢您,替我们这代人喊出了心声!”

信写得很长,足足有三页纸,密密麻麻,字字泣血。

字里行间,流淌着这一代知青特有的迷茫、痛苦,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和对未来的渴望。

刘青山读得很慢,也很认真。

读完后,他轻轻叹了口气,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回信封。

“写得真好啊……”

旁边的张建军也凑过来看了几眼,感叹道,声音有些沉重:“咱们这代人,不容易啊。青山,你的诗真的不仅仅是诗,是火把,是给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照明的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平时最爱贫嘴的李卫东,此刻也罕见地收起了嬉皮笑脸。

他裹紧了大衣,看着那封信,眼神有些发直:“我哥当年也去了兵团。走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红兵,回来的时候……整个人都木了,半夜经常坐起来发呆。他说那时候就靠互相传抄手抄本活着。青山,你这首《一代人》,救了不少人的魂儿。”

王强把脑袋从被窝里拔出来,长叹一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:“以前我觉得写诗就是风花雪月,就是哄小姑娘的。今天看了这信,我才明白,文字是有重量的。”

“咱们坐在这儿嫌冷嫌累,跟人家比起来,咱们就是在蜜罐子里无病呻吟。”

四个人围着那根摇曳的蜡烛,一时间都没有说话。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、厚重。那封信像是一块碑,镇住了所有的浮躁。

紧接着,刘青山又拆开了第二封。

这封信的字迹有些潦草,信纸上甚至还有几滴干涸的油渍,看得出写信的环境并不好,也许是在机床边,也许是在食堂里。

这是一位工厂的技术员写的。

他在信里倾诉了自己的苦闷。他说厂里的制度僵化,大锅饭养懒汉,他想搞技术革新却处处碰壁,被领导穿小鞋,被同事排挤。

“……读了您的《乔厂长上任记》,我痛哭流涕,就在车间里,当着机床的面哭得像个孩子。”

“乔厂长就是我们盼望的英雄!我们需要改革!需要打破这个铁饭碗!需要让真正干事的人有出路!”

“刘同志,您写出了我们的心声,请您一定要继续写下去,为我们这些想干事的人呐喊!如果您有机会来我们厂,我一定请您喝酒,喝最好的酒!”

这封信言辞激烈,充满了对现状的不满和对改革的呼唤,那种压抑已久的情绪透过纸背扑面而来。

刘青山神色凝重。

他知道,《乔厂长上任记》这篇小说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是巨大的,它触碰到了时代的痛点,也点燃了无数人改革的希望。

接下来的几封,也大多如此。

有感谢刘青山的文字给了他们生活勇气的,有向刘青山倾诉家庭不幸、人生低谷的,还有一位偏远山区的民办教师,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信来,只是为了告诉刘青山,他在给孩子们朗诵《一棵开花的树》时,那些从未走出过大山的孩子们眼里闪烁的光芒。

这些信,沉甸甸的。

它们承载着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喜怒哀乐,承载着他们对文学的敬畏,对作家的信任,以及对未来的期许。

李卫东、王强和张建军静静地围在旁边看着。

原本那种看热闹、想八卦的心情,在这一封封充满真情实感的信件面前,逐渐消散了。
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然起敬,以及一种作为中文系学生的自豪感。

“青山,你这……”

王强手里捏着那封山区教师的信,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粗糙的信纸,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:

“你这真是功德无量啊。”

他抬起头,看着刘青山,眼神里没了往日的调侃,只剩下纯粹的佩服:“能让天南海北这么多人对你敞开心扉,把你当成知己,把你当成黑夜里的那盏灯……这才是作家的价值啊。跟这些比起来,咱们平时为了发表而写的那些风花雪月、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,简直就是垃圾!”

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
李卫东此刻也罕见地沉默了许久。

他摘下那是为了装斯文戴的平光镜,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头,感叹道:“咱们天天在课堂上分析这个流派、那个主义,研究结构、修辞、隐喻……觉得那就是文学的全部。可看了这些信我才明白,真正的文学,不是在象牙塔里雕花的。”

他指了指桌上那堆信,语气里带着一丝自我反省的羞愧:“真正的文学,是得像你这样,把根扎进土里,去写那些带血带肉的日子,去替那些说不出话的人喊一嗓子。青山,你是真的把笔杆子当成枪杆子用了,这才是爷们儿干的事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张建军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快要滑落的眼镜,看着那一封封来自工厂、农村、边疆的信,眼眶微红。

他是农村出来的,这种共鸣最为强烈:“以前我觉得,写文章就是为了出名,为了分配个好工作,为了跳出农门。但今天看了这些,我觉得自己太浅薄了。文章合为时而着,诗歌合为事而作。青山,你做到了。你不仅仅是在写字,你是在给这个时代把脉,在给这些还在迷茫中挣扎的人……一种活下去的力量。”

就在大家沉浸在这种有些沉重、又有些感动的文学氛围中时。

刘青山的动作并没有停。

他再次伸手拿了一叠信,随手撕开一封。

这封信的信封是长条形的,纸质很好,上面印刷着“《钟山》杂志社”的红色宋体字样。

“哟!大刊物啊!”

李卫东眼睛尖,一眼就认了出来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奋,“这是《钟山》寄来的?难道又有新作品发表了?这可是顶级刊物啊!”

刘青山笑了笑,没说话,直接撕开了信封。

“滋啦”一声轻响。

一张薄薄的绿色单据,轻飘飘地滑落出来。

刘青山把它抽出来,两根手指夹着,在烛光下晃了晃,“汇款单。”

“汇款单?!”

这三个字,就像是一剂强心针,瞬间让有些沉闷的宿舍气氛活跃了起来。刚才那种崇高的文学氛围瞬间被世俗的金钱冲击得粉碎。

李卫东、王强、张建军三个人的脑袋瞬间凑在了一起,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小纸条,恨不得把它看穿。

“我看看,我看看!多少钱?”

张建军扶着眼镜,凑近了仔细辨认上面的数字,声音都变调了。

“兹付……刘青山同志……稿费……壹佰……壹佰元整?!”

“多少?!”

李卫东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,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回荡,震得烛火乱颤,“一百块?!”

“我的亲娘嘞……”

王强吸溜了一口冷气,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和羡慕,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嫉妒,“一百块啊!这都够我半年的生活费了!这《钟山》也太有钱了吧?给这么多?”

在1980年,猪肉才八毛钱一斤,大学生的助学金一个月才十几二十块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