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众人望着罗忠倒毙的尸体,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终于落下,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,有人长舒一口气,有人瘫坐在地,有人开始处理伤口……
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刚刚开始弥漫之时——
异变陡生!
头顶,那被强光灯照得通亮的夜空中,一道黑影,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、极其缓慢地……飘落下来。
那是一种违反直觉的缓慢,仿佛时间在他身上被拉长,又仿佛他本身就属于这片被血腥浸透的夜空。
所有人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被这诡异的一幕吸引,抬头望去。
直到他双脚稳稳地、轻盈地落在罗忠倒下的那片血泊旁边,落在我们三人瘫倒的不远处,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全貌。
一身漆黑的、泛着金属冷光的贴身甲胄,覆盖全身,关节处设计精巧,显然不影响活动,却提供了绝佳的防护。
甲胄之外,罩着一件宽大的、如同夜色本身编织而成的黑色披风,无风自动,轻轻飘拂。
这身打扮,不像现代的作战服,倒更像是某种古老仪式中的甲胄与现代风格的奇异结合。
最令人心悸的,是他脸上那副乌鸦面具。
比罗忠那副更加巨大,更加立体,也更加……
栩栩如生到令人毛骨悚然。面具整体呈暗沉的乌黑色,鸟喙弯曲尖锐,如同真正的死神之喙,眼洞深邃,看不到里面的眼睛,却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。
面具的边缘和额头部位,以暗金色的线条勾勒出繁复、华丽却又充满不祥气息的纹路,这些纹路在强光灯下微微反光,更添几分神秘与狰狞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,甚至没有刻意散发什么气势,但一股无形的、冰冷刺骨的威压,如同水银泻地,瞬间笼罩了整个中心区域!
距离最近的持刀狂、游子舟、苏媚等人,脸色骤变,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推搡,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十步,才勉强站稳,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戒备。
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,这个突然出现的“渡鸦”,与罗忠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!
而我们三人——我、王兵、大头——瘫倒在地,距离渡鸦不过数米之遥。
我们想动,想远离这个极度危险的源头,但身体如同灌了铅,每一块骨头、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,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。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如同从地狱走出的身影,死死地盯着他。
渡鸦似乎根本没把周围那些惊惧的目光放在眼里。
他微微侧头,目光淡漠地扫过我们三个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伤者,那眼神,就像在看三只微不足道的蝼蚁。
然后,他缓缓抬起穿着黑色金属战靴的脚,没有丝毫犹豫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蔑和践踏意味,重重地、结结实实地踩在了罗忠那颗已经失去生机的头颅上!
“噗嗤!”
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罗忠的脑袋在他的靴底变形。
“也是个废物。”渡鸦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,低沉、沙哑,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没有任何情绪波动,只有纯粹的冰冷和鄙夷,“居然被几个……不入流的小混混给搞定了。”
随即,他移开脚,任由罗忠的尸体以更屈辱的姿态瘫在那里。
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我们三人,透过那深邃的眼洞,我仿佛能感觉到两道冰锥般的视线,直接刺入我的灵魂深处,充满了漠然的杀意和一种……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。
“渡鸦——!!!”
就在这时,一声充满了惊怒和忌惮的暴喝,从东侧军方防线那边炸响!
是雷通!
他显然认出了这副标志性的装束和那令人胆寒的气息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“全体都有——!”雷通怒吼着,猛地挥手,“枪口锁定目标——!准备——!”
“哗啦——!”一阵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!所有士兵条件反射般,将手中自动步枪的枪口,齐刷刷地指向了场中的渡鸦!肃杀之气瞬间暴涨!
“雷通!!”吕凯的厉喝声同时响起,他一步跨到雷通身边,用力按住他想要下达命令的手臂,脸色同样凝重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,“冷静点!别冲动!看清楚形势!别忘了我们的底线和纪律!”
吕凯的话如同一盆冷水,让暴怒的雷通稍微冷静了一些。
他死死咬着牙,手臂微微颤抖,最终还是没有下达开枪的命令,只是用血红的眼睛,死死盯着场中的渡鸦。
面对周围数十上百支黑洞洞的枪口,渡鸦却仿佛毫无所觉,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、却让人心底发寒的冷笑。
“呵……”
他微微转头,目光似乎透过人群,扫了一眼如临大敌的雷通和吕凯,又缓缓扫过西侧面色凝重的陆卫国和康队,最后回到我们身上。
“你觉得……”渡鸦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紧不慢,却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,“你们……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?”
他这句话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瞬间在刚刚平息一些的人群中激起了更大的恐慌!
“什么?!”
“他什么意思?!”
“难道还有后手?!”
窃窃私语和惊恐的议论声再次响起。
渡鸦似乎很享受这种恐惧的蔓延。他慢条斯理地,从他那件黑色披风的内侧口袋里,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、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黑色遥控器。
他将遥控器展示在众人面前,如同展示一件艺术品,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:
“很遗憾地通知各位……”
“你们脚下这片‘风水宝地’……我早就埋下了足够将这里彻底犁平的高爆炸药。”
他顿了顿,手指轻轻摩挲着遥控器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。
“只要我……轻轻按下这个按钮……”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种疯狂的愉悦和毁灭一切的快意:
“你们所有人——警察,军人,江湖人,还有这片废墟——都将化作省城夜空中……最‘绚丽’的烟火!砰——!”他甚至还模仿了一下爆炸的声音。
“轰——!”
人群彻底炸开了锅!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!
“炸弹?!地下有炸弹?!”
“妈的!这个疯子!他想把我们都炸死?!”
“快跑啊——!!”
“往哪跑?!周围都被围住了!!”
哭喊声、咒骂声、绝望的尖叫声此起彼伏!
刚刚因为胜利而升起的一点点希望,瞬间被这死亡的威胁碾得粉碎!
就连许多士兵和特警的脸上,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“这都是你们逼我的!”渡鸦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,充满了怨毒和疯狂,“你们不让我好过!不让我们‘鸦’的计划顺利实施!那就都别过了!大家一起——下地狱吧!!”
他高高举起握着遥控器的手,大拇指,缓缓移向那个红色的按钮。
许多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等待那最后的毁灭降临。
有人瘫软在地,有人抱头痛哭,也有人面色惨白,却挺直了脊梁,坦然面对。
“废话——真多——!!!”
一声怒喝,如同惊雷,骤然炸响!压过了所有的嘈杂!
是杨傲!
他一直站在强光灯的边缘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死死盯着渡鸦的一举一动。
就在渡鸦即将按下按钮的瞬间,他终于动了!
没有任何预兆,杨傲脚下猛地一蹬,坚硬的地面被他踏出两个浅坑!
他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,撕裂空气,朝着渡鸦疾冲而去!速度快得在强光下几乎拉出一道残影!
“等的就是你——!!!”杨傲嘶吼着,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搏命的决心!
冲到近前,杨傲凌空跃起,右腿如同战斧般高高抡起,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旋转的惯性,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,狠狠抽向渡鸦握着遥控器的手臂和头颅!
这一腿,足以踢断碗口粗的木桩!
然而——
渡鸦只是发出一声轻蔑到极致的冷哼。
他甚至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,仅仅是握着遥控器的左手微微向上一抬,用小臂外侧,迎向了杨傲这雷霆万钧的一腿!
“砰——!!!”
沉闷的撞击声响起!如同踢中了钢铁!
杨傲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反震之力传来,整条右腿瞬间麻木!
他全力的一击,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、单凭手臂就挡了下来!
没等杨傲变招或后撤,渡鸦空着的右手闪电般探出,一把抓住了杨傲胸前的衣领,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!
“不自量力。”
渡鸦冷冷吐出四个字,手臂随意地一甩!
杨傲整个人如同一个破布娃娃,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渡鸦抡了起来,朝着远处狠狠砸去!
“轰——!!!”
杨傲的身体重重砸在几十米外的黄土地上,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,在坚硬的地面上犁出了一道长长的、触目惊心的沟壑!
他挣扎了几下,想要爬起来,却只是喷出一口鲜血,暂时失去了战斗力。
渡鸦看都没看飞出去的杨傲,仿佛只是随手扔掉了一件垃圾。
他的目光,再次落回到手中的遥控器上,大拇指,已经稳稳地按在了红色按钮之上!
然后,他用力按了下去!
按了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
他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那样立刻逃离,反而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,微微侧耳,仿佛在期待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,期待看到这片土地上升起的“绚丽烟火”,期待看到所有人脸上绝望的表情。
他想要……和我们同归于尽!
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一秒,两秒,三秒……
预料中的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并没有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