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建春看着眼前的沙瑞金,他没有想到,他会一步一步迈入深渊。
然后又看向旁边的记录人员,“都记下来了吗?”
“龚书记,全部都记录下来了!”
龚建春点了点头,然后看向沙瑞金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因为他总觉得,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事情。
果不其然,沙瑞金开始慢慢讲述,他当上南淮市委书记以后的关系网了。
“当上市委书记后,找我的人变了。”沙瑞金继续道,“不再是商人,而是同僚、下属、甚至上面的人。”
“南淮市副书记楚建业是第一个。他拿着开发区土地调规的文件让我签字,里面夹着市中心两套房产的钥匙。”
“公安局长杨海涛,为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,每月给我的顾问费高达五十万。”
沙瑞金报出一串名字和数字,龚建春的记录越来越厚。
“但真正的转折,是认识钟爱国。
”提到这个名字,沙瑞金的眼神复杂起来。
“钟爱国?”龚建春惊讶。
“是的,钟爱国!”
沙瑞金摇头,“是钟爱国的弟弟的儿子找到了我。他打着钟爱国的旗号,在南淮做房地产生意。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孙庆春的寿宴上。”
“钟爱国知道吗?”
“起初不知。”
沙瑞金说,“钟小磊很聪明,总在合法与非法之间游走。他通过我拿到了老城改造项目,赚了八个亿。分给我的,是一个注册在国外的基金,年收益恰好三百万。”
他顿了顿,“钟爱国后来知道了,气得住院。我和钟爱民的关系也从那时转入地下。”
说到这里,沙瑞金没有在接着说下去了。
龚建春也知道,后面的事情,现在钟家已经倒了,没必要再继续了。
龚建春看向沙瑞金,“说说你,任职南淮纪委书记的时候吧!”
沙瑞金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,当听到龚建春的话,他也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2012年调任省纪委副书记,我以为能摆脱这些人。”
沙瑞金的眼神变得痛苦,“但我错了。”
“到任第三天,魏鹏程就来了我新的办公室。没带礼物,只是笑着说:‘沙书记现在是管纪律的了,以后还请多指导我们企业合规经营。’”
“一个月后,省税务局收到举报信,涉及魏鹏程公司偷税漏税。按程序应该转给税务部门,但我压下来了。”
沙瑞金顿了顿,“作为回报,赵鹏程送了一套京都四合院,当时价值两千多万。”
龚建春听后,神态自若:“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和包庇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沙瑞金喃喃道,“但那时我已经陷得太深。他们手里有我所有收钱的证据,从市长时期开始,每一笔都有记录。”
“2013年升任省纪委代理书记后,我的权力更大了,但也更不自由。吴天雄的矿出了安全事故,死了八个人,家属闹事。他来找我,我让调查组从社会稳定角度考虑,最后定性为自然灾害引发的意外,赔偿压到最低标准。”
“那天晚上,吴天雄送来一个皮箱,里面是五百万现金。”
龚建春的笔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:“继续。”
“省纪委那几年,我不仅包庇他们,还帮他们清除竞争对手。”
沙瑞金的声音干涩,“吕建的地产公司想要城西的地块,但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国企南淮城建。我让纪委去巡查南淮城建,找出财务问题,逼其退出竞标。”
“李海的工程公司想要上市,但有不少违规记录。我帮他打通了证监局的关系,那些记录‘消失’了。”
“2014年,我正式当选省纪委书记,他们为我办了一场‘庆功宴’,在魏鹏程的私人会所里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