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其他人,尤其是朝臣,几乎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。
小朱载挨骂,吐了口中的糕点,重新将剩下一半放回盘子中,袁老先生见此,面色稍霁,却似乎又瞥见某物,复又严肃道:
“《周礼·春官·司服》有定,‘王之吉服有九,自衮冕以下;公侯伯子男,各依其命数,服章有差,不可乱也!’——
笐侯今日之服,紫近于朱,纹近于龙,带饰逾制!此乃服饰之失礼,实乃大不敬!!!”
余幼嘉闻言,不但头疼,还有些牙疼——
小朱载平日喜玄色,鲜少穿‘紫朱’的衣裳,今日那身颜色鲜亮的外袍,是出门前她给他挑选的,意在表示今日个好日子,沾点儿鲜亮,也沾点儿喜气。
结果,反倒是又被袁老先生抓住话头,一顿痛斥。
小朱载又只得再次起身,解下身上的外袍,只露出内里单薄的玄色衣袍。
袁老先生微微颔首,又上上下下,左左右右打量小朱载几眼,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坐席上。
先前小朱载说袁老先生天天找茬时,余幼嘉还没想那么多,今日一瞧,小到吃食衣着都会被训斥,那平日......
余幼嘉不敢细想,只从怀中掏掏,捞出一只狸奴的小脑袋来。
狸奴大王睁着大眼睛,好奇地环顾四周,余幼嘉下嘴,重重亲了大王脑袋一口,小声问道:
“小朱载方才挨欺负了,你要去找他不?”
“如果要去的话,你就小心躲在小朱载的怀里,不露出小耳朵,不发出喵喵叫,去时还得小心避开那个老爷子......不然刚刚侍卫虽能放你进来,可没准你也要挨骂,还得被赶出去。”
前朝养狸奴的贵人多,一看便貌美强壮的狸奴更显主子养的精细,身家不凡。
故而,侍卫们一般不会自作主张扣留狸奴,做出得罪贵人的事儿。
前朝尚且如此,本朝又是第一次开宴,没有单独细说,自然是沿袭前朝。
今日年夜饭一家子被拆得七零八落,大王临走前又在余幼嘉怀中不肯离去,她不舍驱赶,便也将大王也带了过来。
既能进来,想来应该没事,只是要避着些袁老先生......
“你让他摸摸你的小脑袋瓜,看看你变聪明没有。”
余幼嘉顺势捏捏狸奴大王的耳朵尖尖,又笑道:
“刚刚那一顿骂,老先生大概是满意,只是小朱载......回家怕是又要哭鼻子了。”
狸奴大王似懂非懂,小心翼翼从余幼嘉怀里爬出,用脑袋蹭蹭余幼嘉的手,这只英勇的小狸奴便踏上了寻找小朱载的道路。
余幼嘉提心吊胆地看着大王的行动,直到大王一路顺畅无比地进了小朱载的怀抱,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。
大年三十,雪里折腾两个时辰,只为吃一口冷菜,甚至冷菜还没吃上,便被人训斥到吐出糕点,脱下外袍,这罪真不是人受的。
希望大王能给小朱载些许暖意......
余幼嘉如此思索着,耳畔又听静鞭三响,周遭群臣及家眷们如潮水奔涌一样伏地,织金地毯上响起一片窸窣。
来不及反应,余幼嘉顺势俯身,余光一撇,才发现好巧不巧,今日跟在皇帝皇后身后的朱焽,外袍竟和小朱载刚刚穿的外袍,是同一种颜色。
完了。
这是余幼嘉最后一道想法,她想——
完了。
若是袁老先生当着皇帝皇后的面训斥朱焽,只怕袁老先生要被皇帝厌弃猜忌。
若是袁老先生不训斥朱焽,那老先生在小朱载心里,只怕是彻底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