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尖悬在帛书上空,久久未能落下。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,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剑。
终于,孙权闭上眼睛,笔尖落下。
一笔,一划。
孙仲谋。
吴国国主印玺重重盖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那一瞬间,孙权仿佛听到了整个江东在哭泣。
盟约签订了,可屈辱才刚刚开始。
整个公元225年,成了吴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年。
陆逊在接到撤军命令时,当场呕血。这位一生为吴国征战的名将,看着即将到手的南阳,看着麾下十万精锐,最终长叹一声,下令撤军。
北汉军队开进南郡、武陵时,吴国守军含泪解甲。城头上,吴字战旗被缓缓降下,换上了北汉的日月旗。许多老兵跪在城下,痛哭失声。
更残酷的是赔偿。一车车的金银从国库中运出,那是孙氏三代人积累的财富;一捆捆的军械从武库中搬空,那是江东子弟保家卫国的倚仗。
孙权在建业宫中,每天都能接到各地呈来的奏报:
“会稽郡库已空……”
“豫章铁坊停工……”
“军中怨声载道……”
每份奏报都像一把刀,在他心头割下一块肉。可他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国的气血一点点被抽干。
秋风吹起时,所有条款终于履行完毕。
孙权被允许返回建业。离开秣陵那天,江面上薄雾朦胧。他站在船头,回望这座曾经属于他的城池。城头上,北汉的旗帜在风中飘扬。
“陛下,”随行的老臣顾雍低声劝道,“江风大,进舱吧。”
孙权摇了摇头,忽然问道:“元叹,你说后世史书,会如何写今日之事?”
顾雍沉默良久,缓缓道:“成王败寇,自古皆然。”
“成王败寇……”孙权喃喃重复,忽然仰天大笑,笑声中满是苍凉,“好一个成王败寇!好一个成王败寇!”
笑着笑着,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船行江中,两岸景色依旧。可孙权知道,一切都不同了。那个曾经与曹操、刘备鼎足而立的东吴,那个曾经纵横长江的强国,已经死了。
现在活着的,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傀儡,一个仰人鼻息的附庸。
与此同时,北汉行辕内,吴权正与钟会对弈。
“陛下这步棋,”钟会落下一子,“看似宽厚,实则致命。”
吴权拈起一枚黑子,淡淡道:“杀一个人容易,诛一国之心难。如今孙权活着,比死了更有用。”
“可他回去后若反悔……”
“他不敢。”吴权的棋子重重落下,“他签了盟约,割了地,赔了款,早已失尽人心。陆逊等人会怎么看他?吴国百姓会怎么看他?”
钟会恍然大悟:“陛下是要让他活着受罪?”
“不仅要让他受罪,”吴权眼中寒光一闪,“还要让整个吴国,在屈辱中慢慢腐烂。待时机成熟,我军再南下时,将不费一兵一卒。”
棋盘上,黑子已形成合围之势。白子虽然还在挣扎,却已是瓮中之鳖。
窗外,长江水滔滔东去,带走了上一个时代的荣光,也带来了新时代的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