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风点点头。
“虽说艺术无国界，但是东西方文化脉络不同，有误读很正常。”
简殊便与她聊起了这次参加戏剧节，亲眼见到其他语种当代戏剧模式的见闻和想法。
两个中国演员，在欧洲的咖啡馆，畅谈对世界表演体系的领会。
这是一个如果陈一金和顾明澈在场会大呼“无聊”的情景。
陈一金估计还会说：“拜托！这么明媚的阳光，你们能不能珍惜一下！”
但祝风和简殊乐在其中。
*
聊完戏剧，咖啡也喝得差不多了。祝风给简殊定了金色大厅今晚的演出票，不过此刻天光还早。
祝风便提议：“你看过《爱在黎明破晓前》吗？那个电影里的唱片店离这儿不远，要不要去逛逛？”
简殊说好，他们就散着步走过去。
这间唱片店在电影里出镜，也因为电影而跻身维也纳景点之一，许多电影观众来到维也纳，都会来一趟爱在唱片店打卡。
店主也很热情，会问游客要不要听电影里男女主角听过的《e Here》。
简殊和祝风笑着婉拒。
店主走开后，简殊悄悄对祝风说：“其实我对音乐一窍不通。”
祝风：“我也是。”
俩人对视一眼，一起逃出了琳琅满目的唱片店。
等跑出巷子，两人又在路边大笑起来。
刚刚还在这条街上高谈当代艺术的两个人，真正走进音乐的世界时却同样地无所适从。
简殊：“真丢人啊我俩！”两个会演戏的音痴，怎么连装懂都装不像。
祝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我妈妈是音乐家，可是我一点天赋都没继承，每次她有朋友来家里作客，都会让我弹一首肖邦。我妈只能尴尬地说：她没学过音乐。”
简殊哈哈大笑。
“巧了，我妈是会计，但是我看账永远看不明白。”
祝风笑得更开了。
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大声地笑过了。
到底有多久呢？记不清了。
*
晚上的金色大厅音乐会演出，他们翘掉了。
简殊说：“反正也听不明白，不浪费时间了。”
祝风同意，并且决定舍命陪君子，带简殊去吃一家他想吃的奥地利菜。
简殊喝了一口牛肉汤，沉默了，又吃了一口甜品，脸色顿时僵硬，接下来五分钟里不停地要水喝。
祝风坐在对面，眼带笑意，饶有兴致地观察他。
“我说了后果自负，你还说你喜欢，非要来吃。”
简殊摇头叹气，自嘲道：“这跟我们两个音痴非要走进唱片店打卡一个道理。”
祝风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我们还是聊一聊我们擅长的东西吧。”
简殊讲起他在柏林遇见他的大学同学。
“他现在在伦敦一个工作坊，演话剧，发展得不错，演技比我们在学校的时候精进很多。舞台剧对善于学习的演员来说是一种神奇的东西，舞台经验的丰富，可以极大地拓展你的表演空间，提高你的演技，因为舞台没有NG，你需要更加投入你的角色，相信你的人物。”
简殊掏出了一张名片：“这是我同学介绍的一个话剧导演，他正在为他的新剧招募一个亚裔演员，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。”
祝风有些惊讶。
她以为简殊只是单纯来维也纳游玩，放松下为了他的话剧紧张的身心，没有想到，他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工作机会。
而她目前，又确实很需要一个机会。
考虑了三秒，祝风接下这张名片。
见祝风直截了当地接受了这个机会，简殊就知道，即使身处舆论的旋涡，她也一直没有放弃表演。
他揶揄道：“看来闲适的现状也没有把你的事业心消磨掉嘛。”
祝风注视着他：“一个战士应有的品格。”
简殊被她逗笑：“行，祝风战士，你准备好离开闲适的环境，去往新的战场，迎接新的挑战了吗？”
祝风学着小宁敬礼：“Yes，sir！”
*
夜色四合，简殊又要坐通宵火车回到柏林——明天剧组还有媒体采访的工作。
祝风送简殊到火车站。
列车旁，许多要分别的情侣正在拥吻。
祝风把目光别开。
简殊却看着那对依依惜别的情侣，突然道：“维也纳很梦幻。”
祝风：“什么？”
“我拍了那么多戏，去了很多地方取景，但只有这座城市，让我感觉像置身于电影中。但是，晨曦来临那一刻，我们就会回归现实，对吗？”
祝风知道，最后一句话是《爱在黎明破晓前》的台词，但她不明白，简殊此刻引入这句台词的用意是什么。
她没有回答。简殊也没有继续。
时间要到了，火车即将开动，人们纷纷往车厢跑去。
情侣中的一个人上了车，留下的那个还在目送。
简殊转头看向祝风：“虽然这个圈子乌烟瘴气，但我还是期待着你回来的那一天。不仅出于私心，还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才能，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优秀的演员。”
站内声音嘈杂，祝风只听懂了后半句。
她微笑道：“那我觉得你已经是一个真正优秀的好演员了，可能未来还会成为一个好导演，因为你对表演有特别的执着和热情。如果是我，我会很庆幸能遇上你这样慧眼识珠的导演。”
今天一整天，简殊都没有透露他有当导演的想法，但是祝风就是能从他的话语中，感受到他隐约的构想和打算。
她也觉得他很适合。
简殊愣了一下，然后很高兴地说：
“那我们约好了，等我成为导演那一天，你来当我的女主角。”
“一言为定！”
*
当晚，简殊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。
是Billy Joel的《Vienna》，维也纳。
简殊配字：[你是风，不是风筝。]
一年多来都没有在朋友圈出现的祝风，给这一条分享点了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