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93 章
实验室来了新助教。
尤嘉楠一进实验室,就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落,却只当看不见,换衣服,戴手套,准备操作。
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忍不住凑了过来:“尤,我们有新助教了,你知道吧?”
尤嘉楠眼睛也不擡,低声道:“不知道。”
男生笑笑:“他一来,就收集了我们的实验进度,你知道,你的实验一直不出结果,搞不好会被助教找麻烦。哦,对了,助教是个中国人,你们中国人,最勤奋了,恨不得一天做完实验!”
实验室里的亚洲人并不多,听到中国人三个字,尤嘉楠的手稍稍一顿,又很快稳住了,仍然面无表情:“实验结果是不以我个人意志为转移的。”
男生耸耸肩,眼角一瞥,看笑话似的道:“新助教要来了,也许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。”
尤嘉楠下意识地朝外望去,只见一个身材匀称的男人跟在教授身边说话,似乎是很复杂的问题,两手一直模拟着各种形状,教授时而皱眉时而点头。光凭唇形,尤嘉楠判断不出他们在谈什么,注意力全被那男人吸引走了。新助教大约三十来岁,挺拔修长,蓬松的头发有些卷曲,但不太像西方人打绺似的卷,而是像不太打理的感觉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流浪诗人的自在气质。
这样的人,很难不引起别人的兴趣。尤嘉楠收回目光,追问道:“新助教是什么来头?”
“很有趣,听说是在澳洲和北美读的书,博士毕业,大部分时间都做独立研究,偶尔才会去学校当助教,居无定所,真的很不像你们中国人。”
“也不像一个会在实验室里出现的人。”尤嘉楠喃喃道,想,他适合一边卖唱一边环游世界。
但那个不太像会出现在实验室里的人很快就出现在实验室里了,换上衣服,戴上帽子手套,又变了一个人,随意介绍,说自己是新来的助教,帮助指导大家完成实验,大家可以叫他彼得。
尤嘉楠不像其他人一样热情地回应他,甚至懒得理会,只是专心手上的操作,但是彼得还是很快到他身边来了:“你是尤,中国人?”
“是的。”
彼得身上有一股很清新的味道,让尤嘉楠忍不住擡头看了他一眼。近看与远看是完全不一样的,尤嘉楠发现他皮肤略显粗糙,其实很有成熟男人的沧桑感,但是他的目光清澈灵透,又与幼童无异。
是个神奇的人。
“你的实验进度很慢,我想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“你需要,得不出结论,你的研究没有办法推进。”
“我一直在推进我的研究,但实验结果并不以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,没有结果就是没有结果。”
彼得笑笑,指指他台上的试剂:“介意我帮你吗?”
尤嘉楠脸上写满了警惕:“我介意。抱歉,我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。”
“你很要强。”
“随便你怎么说。”
“OK,那随你。”
彼得打完一通嘴炮就到另一个同学那去了,尤嘉楠一阵烦躁,本来得不出实验数据就让他有些着急,看到助教风轻云淡地说帮他,他简直要气死了!
助教有什么了不起的?等我到你那个年纪,我比你厉害一百倍!
尤嘉楠心烦意乱,什么都干不下去,干脆收拾了东西,把手套往废料桶里一丢,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实验室。有几个同学见了,颇为奇怪,嘀咕了几句。
晚上,别人都走了,尤嘉楠又来了一趟实验室,什么都没干总感觉怪怪的。可是,他在实验台上看到了一张纸,纸上竟然写了另一种实验的思路,是尤嘉楠从未想过的方向。
字迹非常飘逸,甚至可以说是潦草。尤嘉楠想,新助教确实不太适合出现在实验室里。
他把纸张揉成一团,丢进了垃圾桶。
彼得在实验室很受欢迎,男生女生都喜欢和他聊天,有时候是请他帮忙看看实验,有时候是单纯闲聊,气氛轻松愉快了不少。
尤嘉楠总是边冷眼旁观边做实验,满心不屑,直到他一周后得出了实验结果。
妈的,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想到?!
彼得似乎没有自己的研究项目,成日在学校里溜达,有时候在实验室聊聊天,有时候在校园里走走。与其说他是助教,不如说他是来享受新西兰温暖的阳光的。
一日上午,彼得正从草地慵懒地走进大楼,迎面碰见尤嘉楠。尤嘉楠目光闪躲了一瞬,还是上前去打招呼:“助教。”
“叫我彼得。”
尤嘉楠似乎非常沉重,深呼吸,道:“彼得,我的实验,出结果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跟教授聊了一下,论文最后会向你致谢的。”
彼得双手插在兜里:“不重要。”
尤嘉楠有点憋闷,好像一口气吐不出来,全堵在嗓子眼一样,不耐烦道:“反正,会致谢的。”说罢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回了实验室,尤嘉楠发现讨论气氛很热烈,好像这个实验室出了一个诺贝尔奖一样,忍不住问那个金发碧眼的男生: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男生兴奋道:“尤,我们周末要去骑马,你来不来?”
尤嘉楠眉头一皱:“为什么突然去骑马?”
其实也不算突然,在这里,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,节奏都很放松,不像尤嘉楠读本科那会,每个人都紧绷着。实验室里的同学,周末总有各种活动,去看展、逛街购物、泡吧、打球、短途旅行,只是尤嘉楠不大参加而已。
“我们打算约彼得去,上周末我们到他家去了,开了通宵的派对。”
尤嘉楠没控制住表情,脸一点一点冷下来了:“你们开了派对,还是在助教家里?”
“对啊,助教真的很不像你们中国人。”
尤嘉楠心底生出一阵悬空的不安全感,仿佛整个人被架到了半空,头顶不到天,脚踩不到地,两手摸不到任何东西。
“尤,你来不来?我知道,你会骑马。”
尤嘉楠舔舔唇:“好。”
马场十分宽阔,天空湛蓝,绿草如茵,几匹马在草地上悠然散步,是名副其实的风景如画。尤嘉楠穿上自己的马术训练服,看见彼得被一群人围着说说笑笑,顿时有些心烦,牵出马,没跟任何人说一声,踩上脚蹬就跨上去了。
尤嘉楠小时候几乎是被禁止奔驰的,因为身体太差,老师们很怕他出意外。长大以后,体质比以前好了些,加上没那么多人管着,他就常常放肆骑马,像是要把小时候被剥夺的机会都补偿回来一样。
马术并不是大众的运动,没到新西兰前,尤嘉楠的大部分同学都是没骑过马的,有的甚至没见过马。到了这里以后,倒有些人玩马术了,但精通的也不多,以至于尤嘉楠这种垃圾技术也能数一数二了。
尤嘉楠两手拉紧缰绳,双腿一夹马肚,小跑出去了。
“尤!等等我!”金发碧眼的男生笨拙地骑马追上,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。尤嘉楠看看他,又看看不远处坐等看戏的彼得,手上一紧,突然一甩缰绳,跑了出去。
“哇!”有女生尖叫起来,兴致勃勃地向彼得介绍,“尤是我们当中马术最好的人,骑马的时候很帅。”
彼得只是笑笑,目光随着那匹快速奔跑的马儿渐渐飘远,笑容却一点一点消失了。
熊孩子。
尤嘉楠气喘吁吁地跑了好几圈,其他人在后面追赶不及,索性放弃了,由着他在马场撒欢。尤嘉楠实在没力气了才慢慢停下,勒住缰绳,不经意地瞟了彼得一眼,随后下马。
男生女生们都鼓起掌来,纷纷欢呼:“尤好厉害!”
尤嘉楠还是那一副冷淡的模样,只有眼角的笑意透露出一丝骄傲,却也不说话,只是牵着马回去了。
彼得踱步而来,慢悠悠地停在他面前:“很危险,你跑得太快了。”
尤嘉楠抓紧手中的缰绳,装作毫不在意一般继续往前走:“我从小就练马术。”
“你父母一定很宠爱你吧?”
尤嘉楠有点不知道他的意图,只道:“并没有,我犯了错,我父亲会教训我。”
“那如果他知道你这样骑马,会如何教训你呢?”
尤嘉楠原本那点得意与自满顿时消失殆尽,只觉烦躁:“你问的太多了。”
彼得耸耸肩:“抱歉,我只是觉得,为了炫耀或者吸引别人的注意而做危险的事,并不值得。”
尤嘉楠手指一蜷,仿佛许多小心思都被眼前人看穿了,但不肯认输,只是虚张声势地仰着脖子:“我说了,并不危险。我父亲对我马术的了解,比你多得多。”说着,气呼呼地牵着马走了。
玩了一天,大家都高高兴兴的,唯独尤嘉楠心里堵得很,心想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这种活动了,最好这个彼得快点离开他们学校。
但是彼得不仅没有离开,反而几乎日日出现在学校,履行着他助教的职责。尤嘉楠不仅在实验室里躲不掉,就连出来吃个午饭都能碰到他。
彼得抱着吉他坐在嫩绿的草地上,柔和的阳光落在发梢,一闪一闪地帮他打着拍子。
尤嘉楠倒是想假装没看见,但是彼得看见了,招招手跟他打招呼:“尤!”
尤嘉楠硬着头皮上前去,冲他点点头:“很惬意。”
彼得把吉他放在一边,仰头看着他:“阳光很好,应该珍惜,坐一下?”
尤嘉楠只好盘腿坐在旁边,只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,可是彼得又抱起了吉他,随便撩拨出几个音,问:“你喜欢音乐吗?”
“还可以,学过钢琴和小提琴,但是没有学过吉他。”
“我没问你学过什么,我问你喜不喜欢。”
尤嘉楠一怔,心想,他真的很不像中国人。
“不算很喜欢,乐器是学校的课程,不以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。”
“那你喜欢什么?”
“我喜欢阿拉斯加犬。”
“酷,你是不是养了一个?”
“以前养了一个,死了,后来没养了。”
彼得歪头看他:“你很想念它?”
“嗯,它是我的……”尤嘉楠想不到合适的词,想说我的朋友,我的伙伴,我的宠物,但都不合适,最后道,“它是我的魔戒,是我力量的来源。”
“哇,它去世的时候,你是不是很伤心?”
“嗯。”尤嘉楠点了点头。这几年没有再养狗,其实是不想面对再一次的分别。
沉默了一会,琴声轻轻响起,尤嘉楠心弦被拨了一下,看向彼得,他已是一副陶醉于阳光鸟鸣与音乐的模样,沉静得像一面湖。
尤嘉楠静静听了一会儿,不知怎么的,心跟身体一样,被晒得暖洋洋的,不自觉开口问:“彼得,我要做新实验了,你来教我好不好?”
彼得停下指尖的动作,道:“我已经答应另一个同学,要帮她做实验,你可以等我到下周吗?”
尤嘉楠嘴唇一动,过了会道:“算了,我自己做,我先走了。”说着,站起来拍拍屁股,连再见也没有,就往实验室去了。
一个人开展的实验并不顺利,尤其是看见彼得在指导一个女生调试试剂的时候。尤嘉楠看见他不羁的侧脸,心里空空的,就连脑子也没东西,只是无意识地握着试管,压根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。
“尤!”金发男生叫道,“试管!不要握那么紧!”
可是尤嘉楠不知怎么的,突然打了一个冷颤,手上一紧,竟将试管往台上一拍——
“操!”金发男生大叫起来,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,“你在干什么?快走开,你的手套没有破吧?”
土黄色的液体从实验台上“滴滴答答”落在地面,尤嘉楠茫然地松开手,退了两步,摊着双手,只见几滴液体淌在奶白色的手套上,很像电影里莫名其妙给了几秒的特写镜头。
“手套摘了!”金发男生过来,顺着他的手捋下手套,一下丢进废料桶,“你在想什么?”
尤嘉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擡起头,彼得已经到跟前了,没了平时松弛的悠闲感,反倒异常严肃:“尤,如果你不能专心,最好不要进实验室来,这不仅是你个人实验进度的问题,还是整个实验室工作安全甚至是生命安全的问题,你应该明白。”
尤嘉楠脸色苍白,点点头道:“抱歉,我明白。”
“能自己处理吗?”
“我可以。”
金发男生摇摇头,回自己位置去了。
尤嘉楠收拾了烂摊子,按照实验室的规定出了说明,还特地去找教授解释当时的情况——当然,省略了自己为什么不专心。
教授一再强调实验室的规范和安全问题,最后又对学生表示理解,毕竟走神实在是人生常态。
尤嘉楠退出教授的办公室,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,一路心不在焉,直到在校门口遇到准备回家的彼得。
“彼得……”
彼得看了他一眼,问:“去找教授道歉了?”
“嗯,抱歉……”
“道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,生命安全比较重要。”
“我以后会注意的。”尤嘉楠跟着他,走到他停车的地方,好像很怕他走了似的,忙道,“上次你问我,如果我犯了错,我父亲会如何教训我……”
彼得打开后座车门,把背包丢进去:“你已经说过了,我不应该问这么多,我也并不十分感兴趣。”
“如果我犯了错,”尤嘉楠突然切换成了中文,彼得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,“他会扒了我的裤子,打我的屁股。”
彼得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,有些难堪地笑笑,也切成了中文:“那你应该去找你的父亲。”
“他去北美度假了。”
“那你跟我说是什么意思?”
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尤嘉楠看着这辆有些破旧的车,推想彼得应该是到了新西兰才买的二手,可是他一点也不嫌弃,只想上车:“我能不能去你家?”
彼得像是叹了声气,道:“可以,但是不要再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话。”
尤嘉楠才不管,二话不说拉开车门,坐在副驾驶,颇为无赖地到了彼得家。
彼得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,回家只要十来分钟。尤嘉楠进了他的公寓,有些意外,本以为他那样的外形,家中可能十分凌乱,可没想到,这公寓竟然非常干净整洁,充满了生活气息——墙上挂着色彩斑斓的拼图,瓶子里插着花,桌上放着可爱的手办——彼得总是很让人意外。
尤嘉楠站在沙发旁边,手足无措。
彼得不管他,收拾了自己的东西,可十来分钟过去,看见他还是那副模样,有些无奈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尤嘉楠擡眸看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
其实就连尤嘉楠也不能确定自己在想什么,面对这个问题,他本能地想回答,想挨打,想被你打。但是,为什么呢?
他虽然从小挨打长大,虽然知道挨打伴随的是来自父亲的担忧与关爱,虽然无比渴望着挨打过后温柔抚慰的过程,可是,他对疼痛的恐惧也是真实存在的。他不可能,也不应该想要挨打。
而且还是挨彼得的打。
二十几岁的男生,或许不该叫男生,而该叫男人了,竟然会想在助教面前脱裤子挨打,实在很变态。但是,尤嘉楠真的想要。
也许,是因为彼得充满自信的气质与尤朗相似,让他产生了依恋感;也许,是他早已为彼得这个人所折服,他想获得彼得的肯定和爱,包括管教与责罚。
可是,这些话,都难以启齿。
彼得像是看穿了他,用中文问:“你爸爸会用什么打你?”
尤嘉楠心中一阵按捺不住的悸动,如实回答:“树枝。”
他们家的农场里,最不缺的就是树枝。
彼得目光往下一移,停在他臀腰处,淡淡道:“你自己把裤子脱了。”说完,推开阳台的落地窗,出去了。
尤嘉楠脸微微一红,却又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做,只得垂下头,慢慢解开裤子的纽扣和拉链,将内外两层裤子都褪到大腿处,可又不敢随便伏桌子或沙发,便怯怯站着,任由可怜的白屁股在空气中抖出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。
彼得几分钟后就回来了,手里那一条小指粗的绿色植物藤,转身把窗帘拉上:“没有树枝,就用这个将就吧。”
尤嘉楠这才知道,他的阳台上种了许多藤蔓植物。
“你站着挨打吗?”
尤嘉楠扯着身前的衬衫,尽量往下遮,不自然道:“在家里会趴椅子上。”
“那就找个地方趴着。”
尤嘉楠羞红了脸,指指沙发:“这里可以吗?”
“可以。”
相比起挨打,尤嘉楠似乎更害怕弄脏了彼得的沙发,连趴下都小心翼翼的,让自己的腰腹卡在沙发扶手上,高高撅起了屁股。
彼得笨拙地拿着绿藤,在空中甩了一下,感觉太长又太软,挥出去很无力,便将绿藤在手上绕了两圈,留下合适的长度,果然一甩就有“咻”的破风声。
尤嘉楠没敢看,但是光听那声音就完全知道彼得在干什么,屁股一颤一颤的,怕得要死,不知道什么时候绿藤就会落到自己屁股上。
尤嘉楠到新西兰已经快两年了,这两年里他挨打并不多,但每一次都非常狠,大约是尤朗认为小错不必打而大错必须重罚的缘故,导致尤嘉楠比小时候更怕挨打,尤其是,不知道彼得下手如何的情况下。
“咻!”
尤嘉楠瞬间闭起眼,缩起屁股,一秒后才反应过来绿藤尚未落下,便长长叹出一口气,慢慢放松了屁股,可还没完全放松下来,便听到“咻啪”一声,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在身后炸开,尤嘉楠猛地一仰脖子,额上青筋顿时暴起。
好痛——
令人失声的剧痛持续了三四秒,尤嘉楠慢慢缓过一口气,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想:彼得不是没打过人吗?为什么下手这么重?
其实彼得并非刻意重打他,三十多岁的男人,手劲大是正常的,加上绿藤十分咬肉,抽打的感觉如同鞭子狠辣,实非树枝可比,彼得没有打人的经验,用力一甩就是这个效果。
彼得不仅没有打人的经验,也没有观察受罚人反应的经验,见他白皙的屁股一缩又放松,实在无法揣测尤嘉楠有多疼,干脆不多想,再次扬起绿藤,“咻啪”抽了下去。
“呃……”尤嘉楠两手握成拳,手背青筋暴起,只觉身后皮肤已经裂开,火辣辣地疼。
彼得不傻,听到他呼痛就停了,问:“可以了吗?”
很疼,可是也很安心,尤嘉楠仍旧趴在沙发上,皱着眉头道:“我爸爸,会把树枝打断。”
彼得眼里写满了无奈:“据我所知,这种植物藤很难断,你想被打死吗?”
才两下,尤嘉楠就深刻地领教了这绿藤的威力,可是他也不愿意现在就起身,固执道:“那就打一百。”
“尤,你的屁股已经被打破皮了,一百藤,你的屁股会被打烂。”
“叫我楠楠。”
楠楠,看来是十分受宠的孩子了。彼得想笑,却又想不明白,他的父亲如此宠爱他,又怎么舍得把树枝打断?
“楠楠,”彼得说中文时有些奇怪的生涩,“打五十,好吗?”
缓了一会,尤嘉楠的屁股已没有那么热辣难耐,又忘了绿藤抽下时灵魂出窍的疼痛,安静点了点头。
彼得不知道要提醒,手起藤落,“咻啪”声炸响在屋子里,尤嘉楠耳膜一紧,立刻感觉到臀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,迅速咬紧下唇,闭上眼睛。
绿藤带来的疼痛在白嫩的臀上肆虐,留下几道鲜红破皮的藤痕,又细又长,十分骇人。
“咻啪!”
“呃……”尤嘉楠疼得缩起屁股,又很快放松下来,脊背和脑袋的温度都升了起来,脸烧得难受。
“咻啪!”
“咻啪!”
“咻啪!”
臀上尽是凌乱红痕,斑驳错乱,伤得最多的臀尖已有些泛血丝。彼得看着,有些下不去手,不知他这样一个柔弱男生,如何忍得住此等疼痛?
可是尤嘉楠不仅没有叫喊,甚至没怎么动,只有屁股下意识地缩紧又放松,还有脊背因为疼痛而一起一伏。
彼得想,是个捉摸不透的人。
绿藤继续落下,抽在满布伤痕的臀上,十来下过去,尤嘉楠整个屁股就没有一块好皮肉了,伤上加伤,更是难耐,尤嘉楠好几次想叫喊出声,却怎么也不肯,最后直接咬住了自己的食指,牙齿深深地嵌着食指的皮肤。
不要叫,不要叫……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遥远的小时候,他还没有叫尤朗爸爸,尤朗生气了就会打他,他脱下校服,趴在家里的沙发上,尤朗手中的工具便重重落下,在臀上抽出一道又一道伤,把他娇嫩的小屁股打得皮开肉绽,坐不下也走不了。
为什么会想起从前呢?尤嘉楠在剧痛中失神地想,彼得和爸爸哪里像呢?一点也不像,可是,可是……
尤嘉楠身体被打得往前倾,无助地落下了眼泪,就连紧咬着食指指根的牙齿也松开了些,手指上尽是他的唾液。
可是,想要得到的心情,是一样的。
“咻啪!咻啪!咻啪!”绿藤兜着风,一下下割上早已翻出血肉的屁股,彼得矛盾地挥舞着绿藤,心想还好就要打完了。
五十下才花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,可是尤嘉楠度秒如年,待得身后绿藤停止,已是满头汗和泪,只是仍然一声不吭,像是疼傻了。
彼得丢掉沾了血迹的绿藤,上前问:“尤,你有受虐倾向吗?”
尤嘉楠呆呆地擡起头,斑驳的泪痕让彼得一惊。
不是受虐倾向,而是,总觉得挨了打就可以得到什么一样,尤嘉楠在心里默默回答他的问题,随后哑着声音开口,固执地纠正他:“叫我,楠楠。”
彼得似乎察觉到什么,眉心一皱,没有出声。
尤嘉楠缓缓起身,疼得嘴唇发白,可还是坚持穿上了裤子,顾不得有多难堪,连道别也没有就一瘸一拐地要走。
彼得没有拦他,由着他去了。
尤嘉楠是一周后回到实验室的,同学们知道他请病假,见他回来免不了关心一阵,他只是笑笑,说没什么事。
实验继续,尤嘉楠似乎回到了以前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,即使听见彼得的声音就在实验室里指导其他同学,也没有受影响,心很稳,手也很稳。
两个小时后,彼得到了他跟前。
“尤,你还好吗?”
“嗯,”尤嘉楠边观察实验结果边用中文道,“叫我楠楠。”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。
“尤,”彼得十分严肃,“这是实验室。”
“我知道,彼得,”尤嘉楠换了英语,“我很好,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教我做实验?”
彼得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变了个人,只是觉得非常奇怪,就好像,尤嘉楠并没有把他当作助教,而是别的什么。
“尤,你应该叫我助教。”
“不,彼得。”像是强调似的,尤嘉楠又叫了一遍。
彼得的感觉是对的,卧床休养的一周,尤嘉楠跟尤朗视频了一次,在遥远的北美,尤朗正和章信享受金秋火红的枫叶和美术馆里空旷的寂静。于是他茅塞顿开,如果章信哥哥和爸爸都能冲破重重阻碍走到一起,那么他和彼得也可以。
没有什么好犹疑的,他需要的只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,告诉彼得,自己喜欢他。
彼得十分无奈,只得说正事:“你的实验方案呢?”
“我晚上发邮件给你,”尤嘉楠道,“我爸爸下周要回来了,我和他提过你,他希望你能来我们家做客。”
彼得点点头,想,我是该跟你爸谈谈。
“什么时候?”
“下周六,好吗?”
“听楠楠说,你在实验上帮了他很多?”尤朗穿一身米色的休闲装,一边闲聊一边穿过不算茂密的树林走来。
彼得笑笑:“没有,尤很厉害,不需要我帮忙。”
尤嘉楠牵着马,慢慢地跟在尤朗身后,并不说话。
“助教客气了,楠楠很少承认别人比他厉害,但他一直跟我说,你很优秀。”
“尤也很优秀。”
还没到小棚屋,章信就走了出来,笑道:“准备了意面,先吃点东西吧,彼得,要喝什么?”
这几人的年纪都差得很多,只有彼得和章信十分勉强地算同龄人,彼得随意道:“果汁,可以吗?”
“好,”章信点点头,“你稍等一下,你们父子俩呢?”
“我要跟彼得一样的。”尤嘉楠率先道。
尤朗温声道:“都可以,辛苦了。”
几人在棚屋前的露天餐桌坐下,温暖的阳光一点也不刺眼,更显得农场生机勃勃。章信给他们端了饮料来就回身要去端餐食,彼得看了他一眼,状似无意道:“我以为尤会去帮忙。”
尤嘉楠就着吸管喝果汁:“我不要。”
“去吧,楠楠。”尤朗笑着催促,满眼笑意地看儿子不情不愿起身,挪到屋里去了。
彼得看着尤嘉楠的身影渐渐不见,脸色缓缓变了:“尤先生,我听他说,他不听话的时候,您会教训他。”
尤朗笑了笑,连这个都说,看来楠楠是真的很依赖这位助教了:“确实如此,他有时候很欠揍,他在学校犯错了吗?”
彼得哽了一下:“没有,我只是有些担心,这会不会导致他产生受虐倾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