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98 章(1 / 2)

第 198 章

“今天好累啊,不如班长来讲课吧,程松直现在是数学老师了,可会讲了。”程老师站在讲台上,一脸笑意地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们。

坐在靠窗座的方韵言一下站起来,笑得苹果肌粉嫩嫩的,清脆又响亮地喊:“他是小程老师啦!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全班同学都笑起来,团支书一边笑一边拍手;颜丹琳笑着笑着,怕影响了颜值似的,赶紧捂住了嘴;尤嘉楠不出声,只是咧着嘴摇头;孟承云突然从背后扑上来,喊着:“儿子,你什么时候是小程老师了?”

程松直被他这么一推一晃,直直朝地上摔去,令人恐惧的失重感传来,瞬间惊醒了——

“呼——”程松直伸手盖住脸,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,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瞧,已经下午三点多了。

做了个白日梦。

不怪他梦到这个,前段时间,有同学突然在从前高一一班的班群里说起很久没见了,想组织一次聚会,程松直便还给他们当班长,和在N市工作的十来个同学策划了聚会活动,时间就定在今晚。

程松直翻身下床,走到浴室洗脸。三十五岁了,额头一擡就是一道道皱纹,一不注意,鬓边又多了几根白发。程松直摸摸鬓角几根白头发,忽然叹息了一声。

两百平的大平层里,一点声音也没有。正是暑假,妻子上班去了,孩子被叶老师带去叶晓家小住,家里冷冷清清。一走出卧室,就看见程附一的玩具散落在胡桃色木地板上,程松直无奈地摇了摇头,心想,死小孩他爷赶紧退休带小孩吧,烦死了!

程松直给程老师发了个消息:领导,我又长白头发了。

程老师前两年已经被调去教育局工作了,中层闲职,每天喝茶看报聊天等退休。在办公室里收到儿子的消息,程老师跟来活了似的贼兴奋,慢慢地回复:去染,领导给你报销。

程松直笑笑,继续道:领导,我午睡梦到你了,梦见你给我们上课。

——领导梦里帅吗?

所有的怅惘都被这个问题驱散了。程松直笑个不停,他今年都五十八岁了,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啊?

——帅,跟当年一样。

——今晚聚会,记得问他们还记不记得领导。

——好,领导,我收拾一下要走了,附一还在姐姐家,领导晚上给他打个电话,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,不要让他来烦我。

——办事可以,贿赂一下领导。

程松直发了个“给你我的爱”表情包:领导笑纳。

——小伙子,你的意思我明白了,放心吧,我一定给你办妥。

——谢谢领导。

程松直放下手机,换了条黑色修身西裤和一件米白色Polo衫,抓了下头发,就出门去了。聚会的地方在嘉木酒店,由他们班的大学霸以及大富豪尤嘉楠倾情赞助。包厢里一个大圆桌,可容纳三十多个人同桌吃饭——毕业后的聚会人总是不齐,这次也只有不到三十人来。

程松直先点了菜,又在群里给大家发定位发图片发各种说明,生怕别人都是程附一,没有他带就找不到路。

尤嘉楠是第二个到的。他本来就在酒店里休息,听人说程松直到了,便到包厢里见他。尤嘉楠穿一件宽松的亚麻衬衫和淡蓝色牛仔裤,左手食指和中指戴了哑光戒指,头发稍长,其中一绺落拓不羁地垂在额前——简直像个艺术家。

程松直有点意外,一直听说楠楠在新西兰读完研后,又去德国和法国读了博士,之后在那里任教两年多,前年辞了职,到处玩去了。程松直还以为他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学者,没曾想竟是这个样子。

“楠楠,你变化真的很大。”程松直都差点说不出话来。

尤嘉楠耸耸肩:“挺好的,顺其自然。”

程松直不知道为什么,总觉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。在他印象中,尤嘉楠是个富家少爷,不缺钱,不缺爱,不缺关注,从前读书时一副骄矜模样,像个宝贝似的,谁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。可是,他刚刚耸肩的模样,像是经历了很多磨难。

“楠楠,在国外还好吗?”

“好啊!”尤嘉楠不假思索。程松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,看不出一点作假的痕迹。

他确实过得很好,但也确实经历了很多磨难。

尤嘉楠笑笑,歪头道:“班长,你是不是因为操太多心,白头发才这么多的?”

程松直被他给打败了,两手一摊:“差不多吧。”

五点半过后,人便陆陆续续来了,大家或是惊讶着某某人跟过去很不一样了,认不得了,或是惊喜地拥抱上来,准确无误地喊着当时的外号,接着各自寒暄一阵,问些这些年过得好不好,最近忙些什么,现在做什么工作一类的话,到了落座的时候,又要推脱一番,那是主位,我不能坐,我就坐这里好啦。

大概是因为生育的关系,当年曼妙的女同学有一半都身材走样,穿着精心挑选过的裙子都遮不住肚子上的赘肉,更有甚者,大约是家庭不顺,脸上皱纹颇多,肤色暗沉,对着曾经的照片,很难想象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。

“小孩真的很烦,从怀上到他现在上小学,没有一天不是噩梦的,那几年抽风还要二胎,真的很后悔。”

这个年纪,小孩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话题,就连颜丹琳这样的女神也在几年前诞下小公主。幸而她家中富裕,不必事事亲力亲为,加上还要登台演出,对外貌管理很严格,到了现在还看不出被岁月打磨的痕迹。

“颜丹琳,你现在还跟尤嘉楠这么好,”一个同学看他们俩挨在一起,打趣道,“你老公知不知道啊?”

“知道啊,我们每年都见面,我女儿还动不动就问楠楠。”

有人叹了声气,不知是感叹时间过得快,还是感叹他们感情好。毕竟到了现在,还能年年见面的高中同学确实不多了。

叹息声中,程松直扭开了头,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大圆桌那边方韵言的视线。

方韵言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,穿一身黑色及膝收腰连衣裙,白皙修长的脖子下挂一根细细的黄金项链,丰腴婀娜,沉静稳重,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,就跟她妈妈当年似的。

程松直眨眨眼,没有任何表情,也没有说话,只是忽然想起那年春游,他在河边的树上摘下一朵鲜红的花,轻巧地簪在女孩脑后。

他说,照花前后镜,花面交相映。

后来方韵言说什么来着?哦,后来他们开始念苏轼的八声甘州,有情风,万里卷潮来,无情送潮归。

“方韵言也生孩子了吗?”突然有人问。

方韵言端庄地转头,轻轻一点:“嗯,是个女儿,跟颜丹琳一样。”

“叫什么呀?”

“伊莎贝尔,”方韵言在英国结了婚,“我给她取了中文名,叫梦蝶。”

庄周化蝶,人生如梦。

程松直鼻尖微酸,在心里默默背完了那首八声甘州——愿谢公,雅志莫相违。西州路上,不应回首,为我沾衣。

“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,我来迟了!”一个男人急慌慌地冲进来,“在家住就这样,我妈唠唠叨叨的,说完一句又一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