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苍王身着一袭玄色镶暗金纹路的王袍,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紫檀木扶手的玄鸟头部雕刻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木质纹理。
殿下,文武百官分列两旁,气氛凝重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位风尘仆仆、甲胄染尘的使者身上——魏阳国将军,夏侯峻。
夏侯峻强压下长途奔波的疲惫与内心的焦灼,深吸一口气,以最标准的军礼躬身,声音因缺水而略显沙哑,却努力保持着镇定与铿锵。
“外臣,魏阳王麾下镇远将军夏侯峻,奉我王之命,星夜兼程,拜见晋苍大王!愿大王万安!”
姬延微微颔首,声音平稳,听不出喜怒,却自带一股压迫感。
“夏侯将军辛苦了。魏阳王遣汝至此,想必非为寻常问候。如今魏阳境内烽烟四起,将军不在阵前杀敌,反来我绛都,所为何事,但讲无妨。”
“谢大王!”
夏侯峻直起身,他知道在这位雄主面前,任何虚与委蛇都是浪费时间,甚至可能引起反感,必须单刀直入,陈明利害。
“大王明鉴万里!确如大王所言,我魏阳正值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危局!靖乱军武阳、诸葛长明,纠集数十万靖乱贼寇,已破宣湖,兵至安舜,兵锋距我王都梁州不足百里!虎视眈眈!梁州一日数惊,社稷危如累卵!”
他话语急促,描绘出一幅魏阳即将倾覆的惨淡图景,试图首先激起晋苍君臣对混乱局势的警觉。
随即,他话锋一转,将矛头直指潜在的共同威胁,声音也陡然变得沉凝而充满警示:
“然而,大王!外臣此来,并非仅仅为我魏阳乞援!更是为晋苍之长远安危,敲响警钟!”
他目光扫过殿上神色各异的晋苍大臣,最后牢牢锁定姬延,
“那靖乱军,绝非寻常流寇草莽!其帅武阳,虽最初为刘蜀一县令之子,但是勇悍绝伦,用兵凶悍,更是领悟震惊,吕山将军便是亡于其手下;其军师诸葛长明,年逾古稀却智谋深远,更兼其背后似有不明势力鼎力支持,兵精粮足,甲胄鲜明,其志绝非仅仅割据一方!观其用兵,步步为营,南北夹击,分明是欲鲸吞我整个魏阳!”
夏侯峻踏上一步,手臂猛地挥向南方,语气变得无比锐利。
“大王请想!若让其得逞,攻破梁州,吞并我魏阳万里河山,整合我魏阳数百万人口、无数粮草军资、能工巧匠!届时,一个统一了魏阳、实力暴涨、且以武力立国的庞大势力,将直接与大王您的晋苍南部疆域接壤!其兵锋之盛,士气之锐,绝非昔日与我魏阳互相制衡、内斗不休之时可比!”
他深吸一口气,吐出了那句精心准备的核心说辞,声音在大殿中回荡。
“此乃‘唇亡齿寒’之理!古训昭昭,岂敢或忘?!魏阳,便是晋苍之‘唇’!唇若破,齿岂能不寒?!今日我魏阳浴血奋战,抵挡的是靖乱贼寇和楚烈国,又何尝不是在为晋苍,阻挡未来那更加凶猛、更具威胁的洪流?!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!更何况,那即将崛起的,是一头,哦不,两头尝到了血腥味、饥渴难耐的猛虎!”
这番“唇亡齿寒”的论述,配合着夏侯峻激昂而恳切的语气,如同重锤,敲击在不少晋苍大臣的心头,尤其是那些负责边防的将领,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。
眼见初步铺垫已然奏效,夏侯峻知道,该拿出真正的“诚意”了。
他再次躬身,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卷以火漆封缄的绢帛,双手高高举起:
“我王深知,空言无益,欲求人助,必先示之以诚!为表我魏阳与晋苍结盟之赤心,解此燃眉之急,更为晋苍南疆永固,万年安宁!我王愿以此国书为凭,割让淮北、宿州、亳州三郡之地,永归晋苍!”
“淮北、宿州、亳州!”
这六个字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三块巨石,瞬间在宣政殿内激起了千层浪!
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呼声。
这三郡,尤其是淮北郡,拥有大型铁矿和通往中原的枢纽水道,宿州、亳州亦是产粮重地,战略价值无可估量!
得到它们,晋苍的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!
夏侯峻的声音继续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“并,愿另献上白银二十万两,以资大王出兵之军需!只求大王速发天兵,救我魏阳于水火,亦为晋苍,除此未来心腹大患!”
巨大的诱惑,伴随着严峻的战略警示,被夏侯峻赤裸裸、毫不掩饰地摊开在了晋苍君臣的面前。
晋苍王姬延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,他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夏侯峻手中那卷绢帛上,手指敲击扶手的动作彻底停止。
但他依旧没有立刻表态,而是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下方的臣子们,沉声道。
“魏阳王之诚意,寡人已知,夏侯将军你且先下去休息”
夏侯峻自然知道魏阳王什么意思,于是拜退。
“诸卿,对此有何见解?”
晋苍王在夏侯峻离开后开口。
短暂的沉寂后,朝堂之上的激烈辩论,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,轰然爆发。
“大王!”
一员虎背熊腰、声若洪钟的老将大步出列,正是晋苍大将军吕山。
他须发虽白,但精神矍铄,眼中精光四射,抱拳行礼,声震殿瓦。
“夏侯将军所言,句句在理!那靖乱军若成气候,必是我晋苍未来之心腹大患,其威胁远超昔日之魏阳!如今魏阳愿割让淮北三郡,此乃天赐我晋苍开疆拓土、消除后患之良机!末将吕山,主张立即出兵!以雷霆之势,助魏阳剿灭叛军,同时收取三郡,将我国境线向南推进数百里!此乃一举两得,利在当代,功在千秋!”
“吕大将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