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8章 朝堂争辩(2 / 2)

话音未落,一位身着深紫色文官袍服、面容清癯、气质沉稳的老臣便出列反驳,乃是晋苍上卿温仲贤。

他对着姬延深深一躬,语气沉缓却坚定。

“大王,切不可因一时之利而贸然兴兵啊!夏侯将军所言‘唇亡齿寒’,固然有其道理,但未免有危言耸听之嫌!那靖乱军即便侥幸成功,吞并魏阳,其内部整合、安抚地方、恢复生产,至少需三五年,甚至十数年之功!岂会如其所言,立刻掉头北顾,与我强晋为敌?此其一。”

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吕山,继续冷静分析。

“其二,出兵二十万,远征他国,粮草辎重,民夫徭役,每日耗费巨万!二十万两白银,看似丰厚,实则不过杯水车薪,大战若起,其耗费何止数百万?此等重担,最终皆要转嫁于国内百姓,加重赋税,恐引民怨!”

“其三,也是最关键者,战场形势,瞬息万变!我军劳师远征,深入陌生之地,若战事不顺,迁延日久,或被那以逸待劳的靖乱军所乘,损兵折将,届时非但三郡不得,恐损我大国威仪,动摇国本!臣主张,当严守边境,静观其变,方为上策!”

“温上卿此言,实乃老成误国!”

又一名中年将领慨然出列,乃是镇北将军李义,他面容刚毅,眼神锐利如刀,

“战机稍纵即逝,岂能坐等!那淮北三郡,尤其是淮北铁矿,乃是我晋苍梦寐以求之战略要地!得此三郡,我军械打造可提升三成,国力大增!如今魏阳内乱,无力北顾,正是千载难逢之机!”

“至于温上卿所虑之风险,末将以为,大可不必过忧!那靖乱军虽连战连连,然其对手乃是内忧外患的魏阳军!我晋苍铁骑,百战精锐,甲坚刃利,岂是那等乌合之众可比?”

“趁其与魏阳残军胶着之际,我生力军猛击其侧背,必可势如破竹,一举定乾坤!此乃彰显国威,拓土强国之霸业良机,岂能因区区钱粮损耗而弃之?”

“李将军!岂不闻‘国虽大,好战必亡’!”

掌管财政的司徒也忍不住出列,他面色焦虑,对着姬延拱手,

“大王!二十万大军出动,仅粮草一项,每月便需耗费粟米六十万石!更遑论军械损耗、赏赐、抚恤!国库虽丰,亦难以长期支撑如此巨额开销!即便速战速决,接收三郡之后,设官治理,移民实边,修筑城防,哪一项不需要海量钱粮投入?”

“若因此战而导致国内府库空虚,民生凋敝,才是动摇国本之举!臣恳请大王三思,不如遣一上将,率数万精兵陈于边境,以为威慑,既可向魏阳索要更多实惠,亦可观望局势,进退自如,方是万全之策!”

“万全?世间安有万全之策!”

吕山须发皆张,怒视司徒,

“今日若求万全,坐视良机溜走,他日强邻在侧,虎视眈眈,我晋苍儿郎就要用十倍的血肉去填补今日的‘稳妥’!那三郡之地,届时将永为我晋苍将士可望不可即的痛!”

“大将军!兵凶战危……”

“司徒!畏战必危……”

朝堂之上,主战派与保守派争论愈发激烈,双方引经据典,各执一词,互不相让。

主战派以吕山、李义为首,强调战略机遇、长远安全与国威彰显;

保守派以上卿温仲贤为首,则紧扣现实消耗、潜在风险与国内稳定。

声音越来越高,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。

晋苍王站在风暴中心,感受着双方言辞间的刀光剑影,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
能看出,晋苍王姬延一直在静静地倾听,那双鹰目在争论双方之间逡巡,显然在权衡着每一个观点的分量。

就在争论陷入胶着,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之时,一个一直立于文官班列中前端,沉默寡言的中年官员缓步出列。

他身着藏青色官袍,面容普通,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平静,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深处的算计。

此人正是晋苍国尉,姬延最为倚重的智囊之一,姚贾。

姚贾的出现,让激烈的争论稍微平息了一些,所有人都知道,他的意见往往能左右晋苍王的最终决策。

他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对着王座上的姬延微微躬身,用他那特有的、不带丝毫火气的平稳语调开口:

“大王,诸公所虑,皆为国家计,其心可鉴。然,臣以为,当此抉择关头,需撇开意气,冷静权衡两端之轻重得失。”

他先是面向保守派一方,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。

“温上卿、司徒所忧,无非‘耗费’与‘风险’二字。然,若依其言,固守边境,静观其变,则‘风险’便不存在了吗?非也。此策之风险,在于未来,在于一个统一了魏阳、实力未知、意图不明,且与我疆土直接接壤的新生强邻。”

“此风险,无形,无具体数字可衡量,却如暗流涌动,可能在某一天骤然爆发,届时应对,代价几何?恐难以估量。反观今日出兵之风险,在于眼前,在于钱粮损耗有数,在于将士伤亡可计。此风险,有形,可控,可防。”

接着,他转向主战派,依旧是不疾不徐。

“吕大将军、李将军所图,乃是‘国土’与‘安全’。淮北三郡之利,显而易见,得之可增赋税,强军备,固边防。击溃靖乱军于萌芽,消除此潜在威胁,可保我南部边境数十年之安宁,使我晋苍可专心经营西方、北方。此乃近利与远谋兼得。”

最后,姚贾再次面向姬延,做出了他冷静至极的总结陈词,话语却重若千钧。

“大王,臣细思之,魏阳之请,实乃将我晋苍置于一棋局之关键节点。应其所请,出兵干预,虽有眼前之耗费与战阵风险,然所得者,乃实实在在广袤疆土,乃消除一未来心腹大患之机遇,乃扬我国威于天下之势!此乃以一时之险,搏万世之基业!”

他略微停顿,抛出了最后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观点。

“反之,若拒之门外,虽省却眼前之费,避免一时之险,然所失者,乃扩张之良机,乃纵容潜在强敌坐大之后患!且观魏阳王,连淮北此等命脉重地都舍得割让,足见其已至山穷水尽、慌不择路之境。”

“我晋苍此时出手,非但可全取三郡,更可借此恩威,深度介入魏阳事务,使其日后不得不仰我鼻息!此中长远之利,又岂是区区二十万两白银与些许粮秣可比?此乃……一本万利,机不可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