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卫子夫15(2 / 2)

卫子夫坐在他对面,纤纤玉指拈起一枚白玉棋子,轻轻落下,姿态优雅从容。她今日穿着一袭天水碧的常服,未戴过多首饰,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碧玉簪松松挽起,侧脸在宫灯映照下,光洁如玉,看不到一丝岁月痕迹。而刘彻,尽管宫人精心修饰,依旧难掩眉宇间的倦色和眼角细密的纹路。

这种强烈的对比,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刘彻的神经。他越来越频繁地召见方士术士,寻求长生不老之术,丹药也不知服用了多少,却效果寥寥,反而时有燥热虚烦之感。他深知,自己的衰老与卫子夫的青春,已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
“陛下,该您了。”卫子夫轻声提醒,声音平和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刘彻回过神来,落下一子,却是一步臭棋,顿时被卫子夫抓住机会,屠了一条大龙。若是往常,他或会懊恼,或会欣赏皇后的棋艺,但今日,他却莫名烦躁起来,将棋盘一推:“不下了!”

他站起身,踱到窗边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忽然问道:“子夫,朔方有军报传来,去病那小子,又立奇功了。真是少年可畏啊。” 他语气复杂,既有对霍去病才华的欣赏,更有一种“廉颇老矣”的淡淡涩意,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——他想知道,卫子夫对这个外甥的惊人成功,会作何反应。是否会因此,更加得意,更加不将他这个日渐衰老的皇帝放在眼里?

卫子夫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。她缓缓收拢棋子,语气依旧平淡无波,仿佛在谈论天气:“去病年少锐气,能为陛下分忧,是他的福分。然兵者凶器,沙场险恶,臣妾只望他平安归来,于愿足矣。至于功劳,皆是陛下运筹帷幄,将士用命之功,去病不过恰逢其会罢了。”

她将霍去病的成功轻描淡写地归功于刘彻和将士,丝毫不提自己的“庇佑”或霍去病的“天纵奇才”,完美地避开了刘彻的猜忌点。同时,那句“只望他平安归来”,更是将一个姨母的寻常关切表现得恰到好处,让人挑不出错处。

刘彻盯着她看了半晌,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或得意,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真诚(至少表面如此)。他心中的烦躁稍减,但那种无力感却更深了。这个女人,就像一潭深水,他扔下再大的石头,也激不起她心中真正的涟漪。她永远那么得体,那么冷静,那么……遥不可及。

他叹了口气,挥挥手:“朕累了,皇后也早些安歇吧。” 他需要独自消化这种复杂的心绪,或许,还需要再服一颗方士新进的“金丹”。

卫子夫起身,恭敬行礼告退。转身离开甘泉宫时,她的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。刘彻的心病,已非药石可医。而对去病的“庇佑”,才刚刚开始。朔方的风沙,终将锤炼出最锋利的帝国之刃,而这把刃的刀柄,只会握在她和据儿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