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金燕西番外(2 / 2)

她不是原谅,她是根本不屑于记住。

他被那无形的、高高在上的姿态彻底击垮了。失魂落魄地回到香港,高利贷的追债紧随而至。他无力偿还,被打得遍体鳞伤,最后赖以栖身的狭小租屋也被夺走。

走投无路之下,他做了一个决定,一个让他后半生彻底万劫不复的决定。他找到了那家曾经让他拍《火遁》污蔑冷清秋的电影公司,如今已改头换面,专拍些猎奇艳情片的小作坊。

“我有个故事,保证卖座,”他对着那个满口黄牙的制片人说,眼神空洞,“是关于一个民国千金,表面清高,背地里如何水性杨花、克夫克家的真实故事……我,就是那个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丈夫。”

他出卖了最后一点良知,将记忆中与冷清秋相关的碎片,扭曲、丑化,添油加醋,编造出一部极尽污蔑之能事的剧本。他甚至亲自上阵,演那个“深情却被辜负”的丈夫,在镜头前涕泪交下,控诉着“冷清秋”的“罪行”。这部电影,果然以“真实秘闻”为噱头,在小影院里引起了一阵低俗的轰动。

拍完这部电影,拿到一笔钱还了债,金燕西并没有感到丝毫解脱。相反,一种更深的空虚和罪恶感攫住了他。他夜夜被噩梦惊醒,梦里,前世的冷清秋和今生那个冷漠的学者身影交织,都用那种冰冷至极的眼神看着他。

他开始酗酒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凶。酒精暂时麻痹了神经,却让记忆更加混乱不堪。他有时会对着空酒瓶喃喃自语:“清秋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不想你忘了我……”

他混迹于香港最底层的棚户区,衣衫褴褛,浑身散发着酒臭。偶尔有认识他过去的人见到,无不摇头叹息。当年不可一世的金七少,竟沦落至此。

在一个台风肆虐的夜晚,暴雨如注。金燕西醉倒在一处偏僻巷口的积水里,手里还攥着一个空酒瓶。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脸上,他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北平那个初遇的午后,素衣少女抱着宣纸,轻声对他说:“先生能把你的车让一下吗?我的纸压在你的车

那时,她的眼神清澈,带着疏离的好奇。

而现在,只剩下一片无尽的、被他亲手推进去的黑暗。

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,也冲刷着这个充满了悔恨、扭曲的爱与步步错误的人生。没有人知道,在这个破败的巷口,悄然终结的,是一个纠缠了两世的、可悲又可恨的灵魂。

他的结局,与远方在学术殿堂里熠熠生辉、桃李满天下的冷清秋,形成了命运最残酷,也最公正的注脚。他终究,连她生命里一粒微尘的重量,都不曾留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