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-173章 灶台上的糖(2 / 2)

武大郎蹲在旁边烧火,忽然说:“俺昨晚梦见武松了,他说想吃糖包。”他往灶膛添了根柴,火星溅出来,落在他的布鞋上,“俺说,等他出来,让媳妇给你做一笼,管够。”

潘金莲的手顿了顿。她想起现代的烤箱,能精准控温,可此刻看着鏊子上鼓起的糖包,表皮渐渐烤成金黄,忽然觉得这慢悠悠的火候,比任何智能设备都让人踏实。

午后收摊时,县太爷的小公子又来了。他举着枚铜板喊:“嫂子,要那个会流糖的!”奶娘在旁笑:“县太爷说,多亏你那账本,揪出了好几个贪墨的小吏。”

潘金莲给糖包刷油时,听见武大郎在跟人吹牛:“俺媳妇可厉害了!账本记得比账房先生还清楚!”他说这话时,正帮着张婆婆的孙子擦鼻涕,粗粝的手掌蹭过孩子的脸蛋,轻得像片云。

暮色漫上来时,潘金莲教武大郎记账。他握着炭笔的手总抖,“盈余”的“盈”字总把“皿”写成“血”。“不是这样,”她握住他的手,在地上画,“底下是个盘子,装着满满的钱,所以是‘皿’。”

武大郎的手忽然反握住她的。他的掌心全是茧,却暖得烫人:“媳妇,等武松出来,咱把摊子盘成铺子,就叫‘潘记’。”

“得叫‘武记’。”潘金莲往他手心里放了块红糖,“你是掌柜的。”

红糖在两人掌心慢慢化了,甜丝丝的,像此刻灶台上的光。潘金莲忽然想起刚穿来时,她对着漏风的破屋掉眼泪,这人蹲在门槛上,把唯一的棉被往她身上盖,自己裹着稻草发抖。那时觉得是地狱,如今却在这烟火气里,尝到了比糖还甜的滋味。

夜里,潘金莲被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。她披衣出去,看见武大郎蹲在灶前,借着月光揉面。案上摆着个小碗,红糖块被他用刀削得碎碎的,像撒了碗星星。“俺想让武松明早一睁眼……就有热乎糖包吃。”他头也不抬,声音闷得像被面团捂住了。

潘金莲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他。他的腰比刚见时粗了些,是被她喂的杂粮粥养的。“我帮你。”她把脸贴在他背上,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,像灶膛里不熄的火。

月光从窗棂钻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面团在掌心转着,红糖碎撒进去,像把日子里的甜,全揉进了这团暖乎乎的面里。潘金莲忽然明白,所谓的救赎,不是惊天动地的逆转,而是有人陪着你,把每一个苦日子,都过出糖的滋味。

天快亮时,第一笼糖包出锅了。武大郎刚要拾,就被潘金莲拍了下手:“先给武松送过去。”她往食盒里垫了块棉巾,“让狱卒也尝尝,多说几句好话。”

武大郎提着食盒出门时,潘金莲往他兜里塞了块芝麻饼:“路上吃。”他回头时,晨光正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——那是他用第一笔攒下的银子打的,簪头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甜”字。

“媳妇,等俺回来,咱也吃糖包。”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飘起来,像个甜滋滋的 proise。

潘金莲笑着点头,转身时看见灶台上的红糖碗空了。她忽然想起今早官差来闹时,武大郎死死护住的面缸,想起他额角的血珠,想起他说“给媳妇留着”的糖块。这些细碎的瞬间,像撒在日子里的糖霜,一点点把苦熬成了甜。

她翻开账本,在新的一页写下:“今日盈余:52文。武松的案子,有进展了。”然后画了个最大的笑脸,比以往任何一个都圆。

巷口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。潘金莲抬头,看见武大郎回来了,手里捧着支带露的桃花,是他从后山折的。“给媳妇戴。”他把花往她发间插,指尖蹭过她的耳垂,烫得她心里发颤。

桃花的香气混着糖包的甜,在晨光里漫开来。潘金莲忽然觉得,这阳谷县的春天,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暖。而那些曾经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流言、刁难、苦日子,都在这一口甜里,渐渐化了,像灶台上的糖,融成了滋养日子的蜜。

“大郎,”她往鏊子上放新的面团,“咱再做些椒盐的,给街坊们分分。”

“哎!”武大郎应得响亮,往灶膛添柴的手劲都大了些。火光跳起来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两个挨得紧紧的糖包,在晨光里,闪着暖融融的光。

潘金莲知道,只要这灶膛的火不灭,这面案的面不凉,她和武大郎,就能把日子里的每一分苦,都酿成糖,甜得让人心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