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仲站在原地,看着姬发离去的背影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人戏耍的傻子。
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,是规则的守护者。
可到头来,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棋子都不知道。
大王,姬发。
一个在天上,一个在地上。
一个用阳谋布局,一个用霸道破局。
而他闻仲,夹在中间,成了那个最可笑的人。
他守护了一辈子的法度,在绝对的王权和绝对的暴力面前,脆弱得就像一张纸。
“呵……”
闻仲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。
他缓缓地坐回了主位,看着那杯已经彻底凉透的茶,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这个大商,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大商了。
……
天牢。
阴暗,潮湿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烂的混合气味。
伯邑考蜷缩在角落里,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囚服,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。
他想不明白。
他明明是想为父亲做事,为大王分忧。
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?
那些账册,那些罪证,就像一个巨大的网,将他死死地罩住,让他动弹不得。
“咣当!”
沉重的铁门被打开。
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,让伯邑考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。
“大哥。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伯邑考放下手,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姬发。
他的父亲,还和以前一样,身姿挺拔,眼神平静。
但伯邑考却觉得,有些东西,不一样了。
“父亲!”
伯邑考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,一把抱住了姬发的腿。
“父亲!你终于来了!”
“我好怕!我真的好怕!”
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!”
他哭得像一个孩子,将这一夜所有的恐惧和委屈,都发泄了出来。
姬发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,任由伯邑考抱着自己。
良久。
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起来。”
“没事了。”
“我们回家。”
伯邑考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他。
“回……回家?”
“真的吗?父亲?”
“闻太师他……他放过我了?”
“嗯。”
姬发点了点头。
“幕后黑手,已经找到了。”
“谁?”
伯邑考急切地问道。
“是谁要害我?是谁要害我们西岐?”
“亚相,比干。”
姬发平静地吐出了这个名字。
伯邑考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亚相?
那个德高望重,从不参与党争的王叔比干?
怎么可能是他!
“他……他已经被我杀了。”
姬发的声音,没有一丝波澜,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人头,就放在闻太师的府上。”
伯邑考彻底愣住了。
他松开了抱着姬发的手,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,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,看着自己的父亲。
杀……杀了王叔?
父亲他……他怎么敢!
那可是谋逆的大罪!
“父亲……你……你怎么能……”
伯邑考的声音,在发抖。
“我不杀他,死的就是你。”
姬发看着他,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。
“大哥,这里是朝歌。”
“在这里,讲道理,是没用的。”
“只有刀,才有用。”
伯邑考呆呆地看着姬发,看着他那张沾染着血腥和煞气的脸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和父亲之间,仿佛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。
一道,他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。
他记忆里的那个父亲,那个在西岐时,虽然行事乖张,但内心依旧保留着一份纯善的弟弟,好像已经死了。
死在了朝歌城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