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铁证如山(2 / 2)

来自外部的铁证,与来自内部卷宗的疑点,在此刻交汇,如同两把沉重的铁锤,狠狠砸向陈执礼多年来赖以支撑的心理基石——他那套“依法办事”、“程序公正”的自我辩解。

他并非不知情,他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“相信”。他屈服于刘德铨的权势,用那些看似严谨的“证据”麻痹了自己的良知,完成了一场交易——用湘娘和沈文渊的性命与清白,换取自己仕途的平稳。他以为自己只是权斗中的一枚棋子,却不知自己实则是帮凶,更是一个被权力玩弄于股掌、连真相都不敢触碰的懦夫和傻瓜!

“呃……”一声压抑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陈执礼喉咙深处溢出。他踉跄后退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,震得几册书卷滑落在地。他手中那份供状飘然落下,上面的血手印刺得他双眼剧痛。

他一生以“明察秋毫”、“秉公执法”自诩,却在自己经手的案卷中,留下了如此巨大、如此丑陋的漏洞,而自己竟视而不见!他一生追求“正气凛然”,却在那巨大的压力下,做出了最虚伪、最卑劣的妥协!

“迟了……太迟了……”他颓然瘫坐在椅中,双手掩面,指缝间有浑浊的泪水渗出。那不是悲伤的泪,是信仰崩塌、是羞愧到极致的绝望。他所有的刚正、所有的坚持,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,如此不堪一击。他不仅负了湘娘,负了沈文渊,更负了自己一生所信奉的“道”。

窗外,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乌云,紧跟着炸雷滚过天际,暴雨倾盆而下。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屋顶、窗纸上,仿佛要将这藏污纳垢的人间彻底洗刷一遍。

雷声雨声中,虎峰书院承尘之上,那片幽暗的空间里,隐隐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,似解脱,似悲悯,又似无尽的苍凉。

云舟默默收起那些作为铁证的文书,看着瞬间苍老十岁的陈执礼,无声地行了一礼,悄然退出了书房。他知道,对于陈执礼而言,一场远比鬼魅更可怕的、来自灵魂深处的自我审判,才刚刚开始。

铁证已然如山,压在生者的心头,比压在亡魂身上,更加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