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,他已走出五十里。
在一处荒废的土地庙歇脚时,林辞忽然停下动作。庙外,有马蹄声。
不是一匹,是至少十骑,正朝着这边快速接近。马蹄包裹了布帛,声音沉闷,显然是刻意为之。
林辞闪身躲到神像后,屏息凝神。
马蹄声在庙外停下。有人下马,推门而入。
月光从破门照进来,照亮了来人的装束——不是官兵,也不是江湖人。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劲装,胸前绣着一个奇特的徽记:八卦图案中,嵌着一枚眼睛。
钦天监,玄异司。
林辞在蓬莱见过这个徽记。康熙新设的机构,专司处理“玄异之事”。
为首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精瘦男子,面色苍白,眼神锐利如鹰。他走进庙中,四下扫视,鼻翼微动。
“有残留的灵气波动,很微弱,但……纯净。”男子开口,声音沙哑,“半个时辰内,有人在这里停留过。”
“韩司使,会不会是路过的散修?”身后一人问。
“散修不会有这么纯净的气息。”韩司使蹲下身,手指抹过地面——那里是林辞刚才站过的地方,“这是净煞类法力的残留……蓬莱之后,这是第一次发现。”
他站起身,眼中闪过冷光:“传令下去,以此地为中心,方圆三十里内仔细搜查。任何可疑之人,格杀勿论。”
“是!”
一行人退出土地庙,马蹄声远去。
林辞从神像后走出,眉头微皱。净煞珠的气息残留,竟能被追踪到?这玄异司的手段,比想象中棘手。
他不敢再停留,迅速离开土地庙,改走更偏僻的山路。
但麻烦并未结束。
第二天黎明,林辞在一条溪边取水时,再次感觉到了追踪者的气息——这次不是玄异司,而是另一批人。
三个身影,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。
林辞没有动,继续俯身掬水。
“这位朋友,”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左侧林中传来,“好身手啊,一夜疾行百余里,面不红气不喘,可不是寻常渔夫该有的本事。”
林辞抬头。说话的是一袭白衣的年轻公子,手持折扇,面若敷粉,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。他身后,一左一右站着两人:一个铁塔般的壮汉,一个侏儒身材的老者。
“几位认错人了。”林辞平静道。
“认错?”白衣公子轻笑,“徐小哥,或者说……林辞?你那净煞珠的气息,在玄异司眼里或许是谜,但在我们‘闻香楼’眼中,就像黑夜里的灯塔。”
闻香楼。江湖中最神秘的情报组织,据说连皇帝昨晚宠幸了哪个妃子都能探知。
“五千两赏银,值得闻香楼三大香主亲自出马?”林辞站直身子。
“赏银?”白衣公子摇头,“我们要的不是银子,是你身上的秘密——玄冥玺的下落,还有……泰山地宫里到底有什么。”
他折扇轻摇:“朝廷封山,玄异司倾巢而出,江湖各大势力都在往泰安赶。这时候,一个身怀净煞之力、明显冲着泰山去的人出现在这里……你说,我们该不该好好聊聊?”
林辞沉默。体内,玄冥玺印记开始缓缓运转,乌蓝光芒在经脉中流动。
“别想着动手。”侏儒老者忽然开口,声音尖利,“你体内力量极不稳定,强行催动,怕是先伤己再伤人。”
这老者竟能看透他的状态?
“束手就擒吧。”铁塔壮汉瓮声瓮气道,“我们只要情报,不要你性命——前提是你配合。”
林辞笑了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,掌心向上。一缕乌蓝光焰,从掌心升腾而起,在晨光中妖异流转。
“我也想问诸位一个问题,”林辞淡淡道,“你们知道,被星煞之力侵蚀而死的人,会变成什么样吗?”
话音未落,他掌心的光焰炸开!
不是攻向三人,而是化作无数细丝,钻入脚下大地!
“不好!”白衣公子脸色骤变,“他要引爆地脉阴气!”
但已经迟了。
以林辞为中心,方圆十丈内的地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蓝色冰纹!寒气冲天而起,溪水冻结,草木晶化!
三人急退,但铁塔壮汉稍慢一步,右脚触及冰纹的瞬间,从脚踝开始迅速结晶!
“老四!”侏儒老者厉喝,甩出数枚铜钱,钉在壮汉腿上,暂时阻住晶化蔓延。
趁此间隙,林辞身影已化作残影,消失在密林深处。
白衣公子看着那片冰晶领域,脸色阴沉:“不是寻常星煞……他体内,还有别的东西。”
“追吗?”侏儒老者问。
“追。”白衣公子合上折扇,眼中闪过贪婪,“但要小心。此人……已成半人半器的怪物。我要活的,这具身体的价值,远超玄冥玺的下落。”
密林中,林辞疾驰。
刚才强行引动地脉阴气,虽然逼退了敌人,但也让体内平衡险些崩溃。他能感觉到,心口的龙纹晶印,又扩散了一丝。
三百里路,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,就已暴露行踪,引来两批追兵。
泰山之行,注定不会太平。
前方,山势渐起。泰山的轮廓,已在远方的晨曦中若隐若现。
林辞抹去嘴角渗出的淡蓝色血丝,眼神冰冷。
那就来吧。
看谁能笑到最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