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话音刚落,左厢都指挥使葛从周也出列,沉声附和。
“赵将军所言极是。”
他比赵猛要沉稳许多,但观点却完全一致。
“大王,我军的根本在河北!眼下最重要的,是集中所有力量,不惜一切代价,一鼓作气拿下魏州!只要魏州一破,整个河北便是我军囊中之物!”
“到那时,我军坐拥数州之地,兵强马壮,再与朱温决战也不迟。”
“区区一个朱瑾……牺牲了,又何妨?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。
“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为王前驱,为霸业铺路,本就是他朱瑾的荣幸!”
这番冷酷而现实的话,让帐内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。
“说得对!先取河北,再图中原,这才是王道!”
“为一个将死之人,打乱我军全盘大计,不值!”
这些渴望战功与土地的将领们,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渴望的光芒。在他们看来,朱瑾的生死,与即将到手的河北霸业相比,根本无足轻重。
就在此时,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诸位将军,只看到了眼前的魏州,却没看到唇亡齿寒的危险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谛听都指挥使罗隐,缓步从角落走出。
这位掌管着天下情报的谋士,眉头紧锁,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。
他走到沙盘前,伸出手指,先是在兖州的位置上点了点。
“朱瑾若亡,兖州、泰安便尽归朱温。朱温将彻底扫清其侧翼,完全掌控中原腹地。”
他的手指,又在李烨控制的洛阳、汝州一线画了一个圈,然后与朱温的地盘连在了一起。
一个巨大的包围圈,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。
“届时,朱温便可对我军形成南、西两面的绝对压制。我军在河南唯一的盟友,将不复存在。”
罗隐抬起头,环视众将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我们将彻底陷入孤立。”
帐篷内,瞬间安静下来。
刚刚还群情激奋的将领们,此刻都看着沙盘上那个可怕的包围圈,额头渗出了冷汗。
赵猛却是不服,他梗着脖子反驳道:“孤立又如何?我军兵锋所指,所向披靡!只要拿下了河北,背靠北地,还怕他朱温一个包围?”
“那若是,朱温在我们拿下河北之前,就联合关中的李茂贞,东西并进,攻打洛阳呢?”罗隐冷冷地反问。
赵猛顿时语塞。
帐内的争吵变得愈发激烈。
一方是以赵猛、葛从周为首的“霸王之道”,主张不惜代价,先取河北。
另一方,是以罗隐为首的稳健派,主张必须救援,以防战略被动。
两派将领吵得面红耳赤,唾沫横飞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
整个中军大帐,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。
而风暴的中心,李烨,却始终一言不发。
他依旧站在沙盘前,仿佛对帐内的争吵充耳不闻。
他的手指,在沙盘上缓缓移动。
从魏州,划到兖州。
又从兖州,划到朱温的大本营,汴梁。
他的目光深邃如海,无人能看透他那平静面容下,究竟在思考着什么。
这场争论,不仅仅关乎朱瑾和兖州城的生死。
更关乎整个忠义军,未来究竟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。
就在帐内喧嚣到顶点,几乎要有人拔刀相向的时候。
一个沉静的声音,不高,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“大王,诸位将军……”
一直沉默不语,仿佛置身事外的文书营统领高郁,缓缓抬起了头。
他看了一眼帅案后面沉如水的李烨,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,迈步出列。
“属下……有一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