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耀祖额角的伤口在郎中的精心治疗和家人的细心照料下,渐渐愈合,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疤痕,横在眉骨上方,像一道永恒的警示,刻在他的脸上,也刻在他的心里。这道疤,时刻提醒着他那段荒唐暴戾的过去,以及那险些酿成大祸的瞬间。
伤愈之后,他没有丝毫迟疑,立刻将炕头上的誓言付诸行动。他知道,空口白话无法取信于人,更无法弥补过往的万一,唯有实实在在的劳作,才能证明他的悔改,才能一点点洗刷他身上的罪孽。
他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走到父亲林老汉面前,这个他曾经无数次顶撞、辱骂的老人面前,双膝一弯,噗通一声跪了下去,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爹!”他抬起头,额上的新疤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,“儿子过去混账,不孝,辜负了您的期望,败光了家业,让您和娘受苦了!儿子如今悔悟,求爹收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学徒,教我木工手艺!儿子一定用心学,用力做,绝不再叫爹失望!”
林老汉看着跪在眼前、眼神恳切而坚定的儿子,心中百感交集。十年了,他多少次梦想着儿子能懂事,能回头,却一次次失望透顶。如今,梦想似乎成真,他却有些不敢相信。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林耀祖以为父亲依旧不肯原谅他,眼中露出了惶恐和失落。
最终,林老汉长长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。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将儿子扶了起来,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起来吧……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……只要你是真心想学,爹……爹就教你。”
从这一天起,林耀祖便成了林老汉木工摊子上一名年龄最大、却也最“特殊”的学徒。特殊在于,他曾经的身份和劣迹,以及他学习时的那股近乎自虐的狠劲。
木工活,看似简单,实则蕴含着手、眼、心的极致配合与多年积累的经验。林耀祖十八年来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早已习惯了游手好闲,乍一接触这些实实在在的力气活和技术活,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。
学习刨木头,别人轻松推拉,刨花均匀卷出;他用力不均,时而刨得太深卡住刨子,时而只刮下一点木屑,累得满头大汗,手臂酸软,却往往事倍功半。
学习锯木头,要求笔直平滑,他手中的锯子却总是不听使唤,歪歪扭扭,锯出来的截面如同狗啃。
学习打磨,更是枯燥乏味,需要极大的耐心,他却因性子急躁,起初总是磨得不均匀,或者缺乏耐性,半途而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