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宋嘉佑年间,川西眉州,青崖山如一道翠屏,默然伫立。山脚下,几缕炊烟从散落的农舍间袅袅升起,其中最东头那间茅屋,便是书生秦子瑜的家。
时值深秋,晨光熹微,穿透薄雾,洒在茅屋简陋的窗棂上。屋内,秦子瑜已端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桌前。桌角,一盏残旧的油灯焰苗如豆,映着他清癯而专注的面庞。窗外几杆修竹,影影绰绰,随风轻摇,发出沙沙声响,仿佛在伴他晨读。
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……”朗朗书声,清越沉稳,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这书斋,不过是用竹篱隔出的一隅,除了这张桌子,便是靠墙而立的两架泛黄书籍,以及一方边缘已被磨得光滑如玉的石砚。这便是秦家最珍贵的财产。
秦子瑜年方二十一,眉目清朗,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更衬得他身形颀长,虽家境贫寒,却自有一股藏不住的书卷清气。他自幼丧父,与体弱多病的母亲沈氏相依为命。沈氏靠着替人缝补浆洗、以及早年积攒的一些微薄积蓄,含辛茹苦将他拉扯长大,并咬牙送他进了学堂。秦子瑜也争气,天资聪颖,勤奋过人,不到弱冠便已中了秀才,成了这青崖山下小有名气的才子。
然而,功名之路,道阻且长。他已两次获得乡试资格,却都因凑不齐前往汴京那漫长的盘缠,最终未能成行。眼看同窗或已中举,或已另谋他途,他心中岂无波澜?只是每每看到母亲灯下缝补时憔悴的面容,听到她压抑的咳嗽声,他便将那份怀才不遇的苦涩深深压下,只是更加发奋攻读,侍奉母亲也愈发周到体贴。孝心与坚韧,早已融入他的骨血。
“咳咳……”内间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。秦子瑜立刻放下书卷,起身快步走进母亲房中。沈氏倚在床头,面色蜡黄,气息微弱,见儿子进来,努力挤出一丝笑容,“瑜儿,又在用功了?莫要太过劳累。”
“母亲,我没事。您感觉如何?药煎好了,我这就去端来。”秦子瑜熟练地扶起母亲,为她垫好靠背,转身去灶间端来一直温着的汤药。那药味苦涩,弥漫在空气中,也弥漫在秦子瑜的心头。他知道,母亲的病,需要更好的药材调理,可家中境况,连维持日常药石已属不易。
喂母亲服下药,沈氏拉着他的手,仔细端详着儿子。她的眼神浑浊,却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清明与对儿子毫无保留的期许和骄傲。“瑜儿,秋闱之期将近,此番……你可准备好了?”
秦子瑜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母亲,学问之事,儿子不敢懈怠。只是这盘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