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颤巍巍地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,层层打开,里面是一支样式古朴的银钗,虽因年代久远而色泽黯淡,却擦拭得干干净净。“拿着,”她将银钗塞进儿子手里,“这是娘当年的陪嫁,还值几个钱。你明日就去城里把它当了,凑足路费,此番定要赴京!”
“母亲!这如何使得!”秦子瑜如触电般想将银钗推回。这是母亲珍藏了一辈子的念想,是她对早已模糊的娘家、对逝去青春的唯一凭证。
“傻孩子,”沈氏握紧他的手,不容他拒绝,声音虽弱,却异常坚定,“娘留着它,不过是件死物。若能助我儿踏上前程,便是它最大的用处。你爹去得早,娘最大的心愿,就是看着你光耀门楣,不负你一身才学。”
她喘息了几下,继续嘱咐,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:“儿啊,你记住,功名虽重,然德行更贵。此去汴京,山高水长,世情复杂。若路上遇他人危难,只要力所能及,定要施以援手。莫要因贫贱而自卑,莫要因前途而忘义。须知,‘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’。心存善念,天必佑之。”
月光不知何时已悄悄爬上窗棂,如水银般泻地,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拉长,投在斑驳的土墙上。秦子瑜跪在母亲床前,紧握着那支尚带母亲体温的银钗,泪水终是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地面上。他没有出声,只是将母亲的每一字、每一句,连同这份沉甸甸的母爱,深深地镌刻在心版之上。
这一夜,秦子瑜几乎未曾合眼。他收拾着简单的行囊——几件打着补丁的换洗衣物,一摞珍若性命的书籍,一方石砚,两支毛笔。那支银钗,他贴身藏好,仿佛能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、母亲全部的期望与温暖。
次日拂晓,星子未落,寒露凝霜。秦子瑜拜别母亲。沈氏强撑着病体,倚在门框上,目送儿子。她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那样单薄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“母亲保重!儿子……去了!”秦子瑜深深一揖,不敢再看母亲殷切而脆弱的目光,毅然转身,背起那个承载着梦想与责任的沉重书箱,踏上了通往汴京的漫漫长路。
秋日的田野笼罩着一层薄雾,脚下的碎石路蜿蜒向前,消失在远方。回望那间熟悉的茅屋,以及门口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,秦子瑜心中百感交集。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,有对功名的渴望,但更多的,是那份对母亲、对家庭的沉甸甸责任感,以及母亲那句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”的教诲,如同暗夜中的一盏明灯,在他心头灼灼亮起,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。前路未知,艰辛初显,但他的步伐,却因此而异常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