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伯兰站在熟悉的街角,望着自家那扇紧闭的院门,恍如隔世。街面上开始有了早起谋生的小贩,传来熟悉的市井声响。一切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,安庆府依旧是那个灾后略显萧条的安庆府,他依旧是那个知府公子孙伯兰。
然而,只有他自己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永远地改变了。
他推门入院,墨泉听到动静,揉着惺忪睡眼迎了出来,见到他,吓了一跳:“少爷!您……您这是去哪儿了?怎么这般模样?小的担心了一夜!”
孙伯兰疲惫地摆了摆手,声音沙哑:“无事,昨日访友,多饮了几杯,便在友人家中歇下了。你且去准备热水,我要沐浴。”
他将自己关在房中,第一件事,便是从书箱底层取出那支碧玉玉钗,与腰间的芷草玉佩放在一处。两件信物,一钗一佩,静静地躺在桌上,在晨光中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华,仿佛凝聚了那两位绝色女子所有的灵秀与情意。
他伸出手,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它们,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而清晰。这是他与那个超自然世界唯一的、也是最后的联系。他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柔软的丝绸包好,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之处。
从此,孙伯兰仿佛变了一个人。
他依旧读书,却少了些浮华之气,多了些沉静;他依旧偶尔参加文人雅集、官宴应酬,却不再如以往那般高谈阔论,锋芒毕露。当席间有人再次谈起鬼神狐妖的奇闻异事时,他总是默默地听着,既不附和,也不反驳,眼神深邃,仿佛在思考着什么,又仿佛透过那些传闻,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风景。
有人好奇追问:“孙公子,听闻你如今独居在外,可曾遇到过什么稀奇事?”
他只是淡淡一笑,举杯示意,将话题轻轻引开:“子不语怪力乱神。饮酒,饮酒。”
他的沉默,并非无知,而是深知后的无言。他曾站在那个神秘世界的边缘,窥见过它的瑰丽与奇幻,也体会过它的无情与虚幻。他失去了那个世界,却收获了这两件信物,以及一段无法与人言说、却深刻重塑了他灵魂的经历。
他明白了,这世间有些界限,不容凡人轻易挑衅;有些领域,人类的认知实在有限。真正的勇气,或许不是狂妄的否定,而是在见识过不可思议之后,依然能怀抱敬畏,沉默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