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浮生若梦,此情可待(全文完)(1 / 2)

许多年后,孙伯兰已离了安庆,依着父荫,在别处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闲官。宦海浮沉,世事变迁,当年的狂傲少年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,眉宇间多了几分中年人的沉稳与淡然。他娶了妻,生了子,过着与寻常官宦并无二致的生活,按部就班,平静无波。

只有在极偶尔的、无人打扰的午后或深夜,他才会独自一人,避开家眷,寻一处静室,再次取出那个珍藏已久的丝绸包裹。玉钗与玉佩,历经岁月,光泽愈发温润内敛,仿佛将时光也沉淀了进去。

他已很少再去纠结那些无解的问题了。年岁渐长,使他明白,有些谜题,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,无需解答,只需承受。

“浮生若梦。”

他常常会想起这四个字。年轻时读来,只觉得是文人的矫情与夸张,如今却品出了其中血泪的滋味。他那短短十数日的奇遇,其发生与消逝,其极致的绚烂与骤然破碎,不正是一场浓缩了的、关于人生的巨大隐喻吗?

所有看似牢固的拥有,所有炽热的情感,所有确定的认知,在更大的秩序与无常面前,或许都只是一场短暂而美丽的梦。阮玉雯与郑芷仙,便是这“浮生若梦”最生动、最残酷,也最温柔的诠释者。

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

李商隐的诗句,他如今才算真正读懂。当时的他,沉浸在突如其来的艳福与才情知己的满足中,何曾真正透彻地理解过阮玉雯那句“勿泄于人”背后的隐秘?何曾深刻体会过郑芷仙那“缘分已尽”的谶语中蕴含的巨大悲伤与绝望?他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欢愉,或是女子惯常的娇嗔与忧愁,直到失去之后,直到在往后的岁月里反复咀嚼,才品出那当时情境下的百般滋味,那看似寻常背后的惊心动魄。

然而,“惘然”并非全然是坏事。正是因为当时的“惘然”,他才得以毫无保留地投入那段感情,体验那极致的美好。若早知是幻梦一场,处处警惕,步步设防,那这段经历,恐怕也就失了其动人心魄的魅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