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沉默的共谋(1 / 2)

当毛豆的身影被老槐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,春杏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抽走了。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,手里死死攥着那半块带血的骨头和空瘪的布老虎,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,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。极致的悲痛和恐惧过后,是一种近乎虚无的麻木。

然而,与后山这片死寂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山脚下那片星星点点的灯影村。

就在毛豆进入树洞后不久,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形的信号,村子里,家家户户窗台上那些陶土烧制的油灯,一盏接一盏,次第亮起。它们不像寻常人家为了照明而点的灯那般温暖明亮,而是保持着那种特有的、昏黄跳跃的、仅能照亮窗台一小片区域的幽光。

成百上千点这样的火光,在浓重的、如同墨汁般化不开的夜色里,明明灭灭,连成一片沉默而诡异的星河。

在以往,春杏或许会觉得这景象带着一种古朴的、与世隔绝的宁静。但在此刻,在她刚刚目睹了亲生儿子被那棵妖树吞噬之后,这片“星河”在她眼中,彻底变了模样。

那不再是祈福的灯火,那是无数只冰冷而贪婪的眼睛!

每一盏陶土灯里,燃烧着的都不是普通的灯油和艾草芯,而是一个被禁锢、被灼烧、在痛苦中哀嚎了数年、数十年甚至更久的孩子灵魂!是狗剩,是柱子,是石头那早夭的大哥,是无数个她认识或不认识的、名字刻在老槐树皮上的孩童!它们无法安息,无法超脱,只能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地作为燃料,维系着这个村庄扭曲的运转。

而点亮这些灯、默许这一切发生的村民们呢?

春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,看到了那些站在窗后、门后的身影。他们不是不知情的愚昧者。许多男人,像石头一样,后颈都有着那样一个耻辱而恐怖的烙印,他们是献祭了兄弟才得以存活下来的“幸存者”,也是新一轮献祭的执行者。许多女人,像婆婆,像祠堂里那些麻木扎灯的王婶们,她们亲手制作了送走自己儿子或孙子的灯盏,将那份丧子之痛,硬生生扭曲成了对“山神爷”的虔诚和对“守护村子”的病态责任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