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熟悉的堂屋,坐在自家的椅子上,喝着妻子端来的热茶,陈永年才感到一丝真正的安全感。在妻子担忧的目光注视下,他再也抑制不住,将这次出门归来,如何遇雨,如何借宿王寡妇家,如何夜半窥见缝制寿衣,如何惊恐煎熬待天明,如何艰难辞别获赠干粮,以及最终如何仓皇逃回的经历,原原本本,详详细细地诉说了一遍。说到惊险处,他仍是忍不住声音发颤,脸色发白。
他的妻子李氏,本是个胆小的妇人,听着丈夫的叙述,脸色也跟着一点点变得惨白,双手紧紧绞着衣角,听到最后,已是浑身发抖,嘴唇哆嗦着,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“天爷啊!你……你这是撞见鬼了!不,是比鬼还可怕的东西!”李氏一把抓住陈永年的胳膊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,“那哪里是什么寡妇,分明是个索命的女罗刹!那寿衣……那寿衣就是给你准备的啊!幸好,幸好你机警,跑了出来,要不然……要不然……”她不敢再说下去,后怕地哭了起来。
陈永年遇险,险些遭害的消息,如同长了翅膀一般,很快就在左邻右舍间传开了。村民们闻讯,纷纷前来探望打听。当陈永年忍着恐惧,再次将自己的经历讲述出来后,整个村子都为之哗然。
“我就说嘛!那村东头的寡妇不是个好东西!”村东头的赵老汉跺着脚说道,“平日里就阴森森的,从不与人来往!”
“前几个月,邻村不是有个李货郎失踪了吗?”另一个村民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,“听说最后有人看见他,就是往那个方向去了!莫非……莫非也遭了那寡妇的毒手?”
“肯定是了!那地窖里,指不定埋着多少人呢!”有人惊恐地猜测。
“报官!必须报官!”有激愤的村民喊道。
“报官?拿什么报?”比较理智的老村长沉吟道,“永年只是看见她缝寿衣,并未亲眼见她杀人。那宅院我们也进不去,没有真凭实据,官府如何肯信?弄不好,打草惊蛇,反而让那恶妇有了防备。”
众人议论纷纷,既感到愤怒,又觉得无力。陈永年的经历,从一个货郎的个人奇遇,迅速演变成了一个关乎周边村落安全的公共话题,恐惧与猜疑在空气中弥漫。王寡妇的形象,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,变得越来越诡异,越来越可怕,俨然成了一个专害行商、手段残忍的民间魔头。然而,正如老村长所言,缺乏实证,一切都只能是猜测和恐惧。那间村东头的宅院,在人们心中,已然成了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凶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