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集 辞爵西行
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掠过长安城的朱雀大街,双经渡医馆的门楣上,那方“悬壶济世”的匾额已被日光晒得泛出温润的包浆。晋王差人送来的紫檀木礼盒静放在案几上,锦缎衬里中,鎏金的爵位文书泛着冷光——那是皇帝亲赐的“通议大夫”诰命,正五品的散官头衔,对一介布衣医者而言,已是泼天的恩荣。
双经渡指尖拂过文书边缘,墨迹未干的“双经渡”三字笔力遒劲,分明是御笔亲题。他抬头望向窗外,医馆前的青石板路上,几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正抬着药桶往贫民窟去,那是弟子们按他的吩咐,每日送去的防疫汤药。街角的老槐树抽出新芽,去年冬天在树下咳血的老妪,此刻正坐在石阶上晒太阳,手里还捻着他教的呼吸吐纳口诀。
“师父,晋王殿下的人还在门外候着。”大弟子明心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,见师父望着爵位文书出神,轻声提醒,“殿下说,若您肯受爵,医馆可迁到皇城根下,朝廷拨专款扩建,还能设医学馆培育医者。”
双经渡将文书轻轻折起,放回礼盒。紫檀木的香气混着药香漫开来,他想起三年前初到长安时,这医馆还是间破败的杂货铺,墙皮剥落,窗棂朽坏。是巷子里的百姓你一砖我一瓦帮着修葺,药农送来当季的新采药材,甚至连扫街的老丈都每日多绕两步,帮着清扫门前的落叶。
“你去回禀殿下,”他转身取过墙上的旧行囊,“医者的根在民间,不在朝堂。若真为天下医者着想,不如奏请陛下,减免各地药农的赋税,让药材能流通得更顺畅些。”
明心有些急:“师父,这可是御赐的爵位啊!多少人求一辈子都求不来……”
“求来又如何?”双经渡拿起案上的《黄帝内经》,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紫苏叶,那是去年救治疫民时,一个小姑娘塞给他的谢礼,“《内经》说‘上工治未病’,治的是天下人的病,不是官服上的品级。你看这长安城,朱雀大街的朱门里锦衣玉食,贫民窟却还有人因风寒丧命,我若穿了那官服,跨进那朱门,还能听得见巷尾的咳嗽声吗?”
他打开行囊,往里装了几卷医书,一小包常用的银针,还有那本被翻得卷了角的《金刚经》。书里夹着晋王当年写的条子,上面“一切福田,不离方寸”八个字,墨迹已有些淡了。
“可您走了,这医馆……”明心眼圈红了,他跟着师父学医五年,最懂师父的脾性,却还是舍不得。
“你能主持馆内事务了。”双经渡拍了拍他的肩膀,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脉案,“去年冬天的时疫,你用‘麻黄汤’加减,治好了西街的张屠户一家,那方子比我开的还稳妥。记住,医病要望闻问切,更要望闻问切之外的人心——张屠户嗜酒,你在方子里加了葛花,这便是用心了。”
正说着,门外传来马蹄声,晋王竟亲自来了。他穿着常服,青色圆领袍上绣着暗纹,见双经渡背着行囊,便知其意,却也不劝,只从袖中取出一卷通关文牒:“先生既决意西行,此去河西走廊,关卡重重,有这个能省去许多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