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袱里是他亲手抄录的《金刚经》,每一页的空白处都写着小字注解,多是些行医时的感悟。比如“应无所住”旁,他写着“医者不执于方,如舟不滞于水”;“众生平等”缓,墨色深浅不一,正是他这些年医路的印记。
“老丈,”双经渡将抄本递过去,晨光透过窗棂,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“这注本对我有大用,我不敢白受。这本《金刚经》注解,是我这些年的心得,医能疗身,禅能安魂,或许……能补全那位僧人的遗憾。”
老医匠接过抄本,指尖抚过“渡人先渡己”一行,忽然老泪纵横。他想起少年高热不退时,自己对着药方骂天骂地,是双经渡那句“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急不得”让他静了心;想起夜里守在床边,听着双经渡轻声念佛,竟比任何安神药都管用。
“先生这是把心都掏出来了。”老医匠颤巍巍地将两本书并放在案上,古注本的陈旧与抄本的鲜活相映,倒像是跨越了时空的对话。窗外的紫薇花又落了两瓣,恰好落在“如来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”几个字上,像是在应和着什么。
双经渡望着那两本书,忽然想起年少时在寺里,师父说过“医道是显,禅道是隐,显隐相济,方为渡人”。他起身走到院里,见墙角的薄荷长势正好,便掐了几片嫩叶,递给闻声出来的少年:“含在嘴里,清清凉凉的,能舒服些。”
少年接过叶子,怯生生地笑了。这几日他虽昏沉,却总记得有人在耳边念着温柔的句子,记得药碗递过来时,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总先试试温度。老医匠站在门内看着,忽然明白那位前朝僧人的批注里,为何总掺着禅语——原来医者的手,既要能开药方,也要能托住一颗惶恐的心。
暮色漫进院子时,双经渡已将古注本里关于温疟的章节抄录完毕。老医匠非要留他再住几日,他却望着西沉的落日道:“河西那边,或许还有人等着这本注本呢。”收拾行囊时,他将古注本小心裹进蓝布,与自己的抄本并放在一起,仿佛这样,那位未归的僧人就能与自己同行。
临行前,老医匠塞来一包晒干的薄荷:“河西风沙大,这东西能清头目。”双经渡接过时,指尖触到包药纸里的硬物,打开一看,是块磨得光滑的铜镇纸,上面刻着“医禅不二”四个字。“这是我师父留下的,”老医匠别过脸,“先生带着,就当是……替那位僧人看看河西的温疟。”
双经渡握紧镇纸,铜的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,却让心里一片温热。他转身踏上西行的路,渭水的潮气渐渐被晚风卷走,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只剩模糊的轮廓。他知道,前路的风沙里,既有待解的温疟,更有无数等待被安抚的魂魄。
那本古注本究竟藏着多少治温疟的玄机?双经渡带着它西行,又会遇到怎样的故事?且看下集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