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集:残梦惊药香
破庙的窗棂漏进半缕残月,把双经渡的影子斜斜钉在泥地上。他刚把最后一剂药渣倒在墙角,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——老妇攥着儿子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,正蹲在香案边发抖。案上那碗今早煎好的药还冒着热气,黑褐色的药汁里浮着几粒没捞净的车前子,像沉在水底的星子。
“张婆,药该凉了。”双经渡的声音裹着庙外的夜露,轻轻落在砖地上。老妇猛地回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,怀里的粗布衫被绞出深深的褶皱,“我儿不喝这苦东西,他从小就怕苦……”
双经渡没再劝,只从药箱里摸出块麦芽糖,用草纸包好放在香案角。这是前日药农之子送来的,说是山里野蜂酿的,比城里的甜。“《内经》说‘五味入五脏’,甘能缓急,您含一块,就不觉得药苦了。”他蹲下身,借着月光看老妇枯槁的手——指节处裂着血口子,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净的灶灰,“白日里见您总往灶膛添柴,当心烧了手。”
老妇的手猛地往回缩,像是被烫着似的。三日前儿子刚断气那会儿,她就是这样守在灶台边,一锅接一锅地烧开水,说要给儿子擦洗身子。直到官府的人来拖尸体,她还攥着烧红的火钳不肯放,烫得掌心起了燎泡,如今结了层黑痂,像块干涸的血疤。
“先生别管我。”老妇把脸埋进粗布衫里,布料上还沾着儿子临终前咳的血,已经发黑发硬,“我儿昨晚托梦了,说他冷……”声音突然哽住,喉咙里发出像破风箱似的抽气声,“他就躺在城外乱葬岗,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……”
双经渡往灶膛里添了根柴,火星子噼啪跳起来,映得老妇脸上的皱纹忽明忽暗。“《金刚经》说‘如梦幻泡影’,梦是心头想,您念着他冷,他便在梦里打寒颤。”他往药罐里续了些井水,木勺碰到罐壁发出笃笃声,“可您若三天不吃饭,真要去了那边,怕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老妇忽然不哭了,直勾勾盯着跳动的火苗。灶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,里面盛着半碗今早的稀粥,已经结了层硬皮。双经渡想起今早天没亮就听见她在哭,断断续续念叨着“儿啊娘对不起你”,那会儿医棚里刚收治了个抽搐的孩童,他忙着施针,没顾上多问。
“今早那孩子,抽搐得跟我儿一模一样。”老妇突然开口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先生一扎他鼻子底下,他就醒了……可我儿那会儿,怎么就没人来扎呢?”她猛地拍了下大腿,粗布衫上的线缝“嘣”地裂开个口子,“我守着他三天三夜,眼睁睁看他抽得背过气去,官府的人就站在门口,说‘这病 tagio,进去就出不来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