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家堡的西南角,原是片废弃的马厩,如今被清理出几分零散的田地。冻土刚化透,地面还带着湿软的泥土气息,十几名老弱妇孺正弯腰忙碌——老人拄着锄头,慢慢刨着土块;妇女们蹲在地里,小心翼翼地撒着种子;几个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,用小铲子把土盖在种子上,时不时互相追逐打闹,给这片严肃的堡垒添了几分烟火气。
“张婶,这芜菁种子得撒匀些,太密了长不开。”老农耕作的王老汉,此刻成了田地里的“师傅”,他手把手地教张婶撒种,粗糙的手指捏着细小的种子,动作却格外轻柔。王老汉原是清源县外的农户,城破后带着仅剩的半袋种子逃到刘家堡,如今这些种子成了屯田的“宝贝”——芜菁和青菜都是生长周期短的作物,种下四十天就能收获,既能当菜吃,芜菁的块根还能充作口粮,最适合乱世里应急。
张婶认真地学着,手里的种子慢慢撒开,落在湿润的泥土里。她身后的地里,几株早种下的青菜已经冒出嫩芽,嫩绿的叶子顶着晨露,看着格外喜人。“王大爷,您说这菜长得起来不?”张婶直起身,捶了捶酸痛的腰,眼里带着期待,“要是能收上一筐,给弟兄们的粥里添点绿,也比天天喝白粥强。”
王老汉蹲下身,用手指拨了拨青菜嫩芽旁的泥土,笑着点头:“放心,这土虽然不算肥,可咱们浇水勤些,肯定能长起来。以前在村里,荒年里就靠芜菁活命,这东西泼辣,好养活。”
田地里的景象,吸引了不少堡内人的目光。训练间隙,新兵们会远远望过来,看着那片嫩绿的菜地,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;伙房的师傅每天都会来转一圈,盘算着等青菜成熟,能给伙房添几道素菜;连一向沉稳的赵忠,拄着拐杖路过时,也会停下脚步,对着菜地感慨:“有田种,就有盼头啊。”
可这份“盼头”,终究带着几分现实的局限。刘江站在田埂旁,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,心里清楚——这几分地的蔬菜,就算长得再好,也不过能收获两三百斤芜菁、百十斤青菜,够全堡人改善两顿伙食,或是给伤员、孩子补充些维生素,对于每天消耗两石粮食的刘家堡来说,实在是杯水车薪。
“堡主,您看这菜长得多好,再过些日子就能收了。”老周凑过来,脸上带着欣慰,“虽说产量不多,可弟兄们见着地里有菜,心里踏实多了,都念叨着‘咱们能种粮,就能长期守下去’。”
刘江点头,目光却越过菜地,望向堡外的雪原——那里曾是他们采购粮食的通道,如今却越来越危险。探马昨天刚回来禀报,清军为了封锁刘家堡,在周边的集镇都设了岗哨,严禁粮商向堡内售粮;之前联系好的粮贩,上次送粮时被清军游骑截住,粮车被烧,人也不知死活。现在想从外部采购粮食,不仅价格涨到了平时的三倍,还得派精锐小队护送,稍有不慎就会人粮两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