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那个秋天开始，“同桌故事时间”成了悠然睡前的新节目。

每个星期五的晚上，洗漱完毕，换上睡衣，悠然就会抱着她的小兔子玩偶，钻进爸爸妈妈中间，仰着小脸说：“今晚讲什么同桌故事呀？”

她特别喜欢听爸爸妈妈学生时代的故事，那些关于同桌、关于友谊、关于成长的记忆。对悠然来说，那些故事就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，让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爸爸妈妈——不是现在这个会给她做饭、陪她玩、督促她睡觉的爸爸妈妈，而是曾经和她一样，背着书包上学、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、因为考试而紧张的少年少女。

第一个星期五，米小圈讲了小学时的故事。

“爸爸的第一个同桌叫小娟。”米小圈靠在床头，悠然枕在他的臂弯里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“她扎着两个羊角辫，写字特别认真。但我们的关系……有点复杂。”

“怎么复杂了？”悠然问。

“我们画了三八线，记得吗？”米小圈笑着说，“那条线把我们的桌子分成两半，谁也不许越界。但如果只是这样，倒也没什么。问题是，我们经常会因为各种小事吵架。”

“吵什么？”悠然好奇地问。

“比如，她的铅笔盒越界了，或者我的橡皮滚到她的地盘上了。还有一次，我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把颜料溅到了她的作业本上，她气得哭了整整一节课。”

悠然皱起小鼻子：“那爸爸道歉了吗？”

“道歉了。”米小圈点点头，“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。当时爸爸很要面子，觉得道歉就是认输。所以那天我们一整天都没说话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放学的时候，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哭。其实她的作业本已经擦干净了，颜料渍也没有了，但她还是很难过。”米小圈回忆起那个下午，“爸爸站在教室门口，犹豫了很久，最后还是走进去，对她说：‘对不起。’”

悠然松了一口气：“然后就和好了？”

“算是吧。”米小圈说，“她看了爸爸一眼，没说话，收拾书包走了。但第二天，她带了一块新的橡皮给爸爸，说：‘昨天我的铅笔盒也越界了，这个送你。’”

“哇！”悠然眼睛亮了，“所以你们和好了！”

“对，从那以后，我们就不再画三八线了。”米小圈摸摸女儿的头，“爸爸从小娟那里学到：有时候主动道歉不是认输，而是勇气。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礼物，可以化解很大的矛盾。”

悠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小脑袋又开始习惯性地往右歪：“那……小娟阿姨现在在哪里呢？”

这个问题米小圈已经回答过了，但悠然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。也许在她心里，希望所有美好的故事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。

“爸爸不知道。”米小圈诚实地说，“但爸爸希望她现在过得很好，也有一个像悠然一样可爱的女儿。”

第二个星期五，轮到李黎讲她的初中同桌故事。

“妈妈的初中同桌叫小明。”李黎说，“他是个很特别的男生。”

“怎么特别了？”悠然趴在妈妈腿上，仰着头问。

“他……有点害羞，不太爱说话。”李黎回忆着，“但他很聪明，数学特别好。每次妈妈做不出数学题，他都会很耐心地教妈妈。”

“那你们是好朋友吗？”

“算是吧。”李黎笑了笑，“不过我们很少在课间聊天。他总是在看书，或者做数学题。妈妈那时候觉得他很神秘。”

悠然眨眨眼：“神秘？”

“对，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”李黎说，“直到有一天，发生了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悠然立刻来了精神。

“那天是美术课，老师让我们画同桌。”李黎说，“妈妈画了他，他画了妈妈。下课后，妈妈偷偷看了他画的画……”

“画得好吗？”悠然迫不及待地问。

李黎沉默了一会儿，轻声说：“他画的不是妈妈，是一朵向日葵。”

悠然愣住了：“为什么画向日葵？”

“妈妈也不知道。”李黎说，“但那一刻，妈妈突然明白了：也许在他眼里，妈妈就像向日葵一样，总是向着阳光，总是充满活力。”

“那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妈妈问他：‘为什么画向日葵？’他脸红红的，小声说：‘因为你就像向日葵一样。’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妈妈说那么多话。”

悠然的眼睛湿润了：“然后呢？你们成为更好的朋友了吗？”

“是的。”李黎点点头，“从那以后，我们开始说话了。他告诉妈妈，他梦想成为一名数学家。妈妈告诉他，妈妈想学钢琴。我们互相鼓励，互相支持。”

“那现在呢？小明叔叔在哪里？”

李黎的眼神有些黯淡：“他……他高中毕业后去了国外留学，学数学。后来，就失去联系了。”

悠然的小嘴瘪了瘪，像是要哭：“为什么好朋友都会失去联系呢？”

李黎把女儿搂进怀里：“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。就像向日葵会朝着太阳生长，但每朵向日葵的太阳可能在不同的方向。”

第三个星期五，米小圈讲了和刘浩的故事。

这是悠然最喜欢的故事，因为她见过刘浩叔叔，知道这个故事的“主角”是真实存在的。

“爸爸和刘浩叔叔是初中同桌。”米小圈开始讲，“不过严格来说，我们是前后桌。但这不影响我们的友谊。”

“你们怎么成为好朋友的？”悠然问。

米小圈想了想：“可能是因为……我们都很调皮吧。”

他讲了那些已经讲过的故事——一起打篮球，一起传纸条，一起被罚站。但也讲了一些新故事：

“有一次，刘浩叔叔生病请假了，爸爸主动把当天的笔记整理好，放学后送到他家去。”

“还有一次，爸爸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，紧张得腿都在抖。刘浩叔叔在台下给爸爸做鬼脸，逗爸爸笑，结果爸爸真的不紧张了。”

“初中毕业那天，我们约定要一直当好朋友。虽然高中不在一个学校，但每到周末，我们都会约出来打球，或者去图书馆看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