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5章 苔生化形护魂影,众人施法诱魔龙(1 / 2)

天地倾颓,万籁俱寂。曾经的仙家胜境云梦山,此刻已沦为炼狱屠场。

苍穹被撕裂,翻滚的墨云中,紫红色的雷霆如狂龙乱舞,每一次炸响都伴随着山岳的哀鸣。

洪水自崩裂的地脉中喷涌而出,裹挟着巨石古木,化作浑浊的怒龙,咆哮着冲垮千百年雕琢的灵峰秀谷。

灵气不再是滋养万物的甘泉,而是化作狂暴的乱流,撕扯着空间,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。

参天古木在无形的巨力下化为齑粉,灵禽异兽的悲鸣戛然而止,只留下残羽断肢点缀着焦黑的土地。
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、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死亡气息。

在这末日图景的边缘,西海龙王敖闰紧攥着龙后冰凉的手。

他一身华贵的衮龙袍沾染了烟尘与不知名的污迹,往日威严的龙目此刻赤红一片,死死盯着风暴的中心——他那已全然化出万丈龙躯,疯狂肆虐的三子,敖烈。

龙后依偎在丈夫身侧,云鬓散乱,珠钗横斜,绝美的面容上泪痕交错。

每一次敖烈那覆盖着狰狞黑鳞的巨尾扫过,带起毁天灭地的罡风,都让她纤细的身躯剧烈颤抖,仿佛那尾巴是抽打在她的心尖。“我的儿…我的烈儿啊…”

她破碎的呜咽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,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在眼底蔓延。

敖闰能感受到妻子指甲深深嵌入自己手臂的疼痛,他何尝不痛?

那在云中翻滚咆哮、散发着毁灭与疯狂气息的孽龙,是他血脉的延续,是他与龙后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期望的骄傲。

如今,这份骄傲变成了插向父母心口最锋利的刀。

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,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摇摇欲坠的妻子,嘶哑道:“凝神!现在…不是倒下的时候!”

可这劝慰,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。面对儿子那足以撕裂虚空的力量,他们这对统御西海、位高权重的龙族至尊,竟渺小如尘埃,束手无策。

恰在此时,数道颜色各异、却同样迅疾如电的流光划破污浊的天幕,带着惊惶与凝重,瞬息间落在敖闰夫妇身旁。

光华敛去,显出数位身影。为首者,身着古朴玄色道袍,银发如雪,面容清俊,正是敖烈授业恩师,蓬莱仙岛的陆吾老祖。

他身后,跟着蓬莱仙岛掌门蓝鹤唳,一袭鹤氅,面容儒雅,此刻却布满寒霜。

再后几位,皆是蓬莱岛德高望重的长老,个个气息渊深,此刻却无不面露骇然,衣袍在紊乱的灵压中猎猎作响。

“敖闰道友!龙后!”陆吾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目光扫过龙王龙后凄楚的面容,随即死死锁定了那毁灭之源,“孽徒…竟至于此?!”

他接到云梦山方向传来的恐怖波动时已觉不妙,与师弟蓝鹤唳等人匆匆赶来,沿途所见山河破碎、灵脉断绝的景象已令他们心头巨震。

但亲眼目睹大弟子敖烈这完全丧失龙族威严与灵智,只余下纯粹毁灭意志的疯狂形态。

饶是陆吾老祖这等历经万劫的存在,也感到神魂深处传来一阵冰寒的悸动。

蓝鹤唳倒吸一口凉气,手中拂尘无意识紧握,指节发白:“这…这龙威…已近入魔!师兄,烈儿…”

“他已听不见了!”敖闰痛苦地摇头,声音嘶哑,“烈儿他…魂魄似被戾气蒙蔽,识海混沌,只剩…只剩毁灭二字!”

龙后闻言,泪水更是如断线珍珠般滚落。

陆吾老祖眼中痛色一闪,旋即被决然取代。“孽障!醒来!”

他一步踏出,脚下虚空生莲,玄奥的道纹瞬间扩散,试图稳住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。

他双手掐诀,口诵古老清心咒文,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洗涤神魂、镇压心魔的浑厚法力,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符文。

好似实质的金链,穿透狂暴的能量风暴,直刺敖烈那巨大的龙首。

“敖烈!看看你脚下!看看这因你而毁的云梦福地!看看这万千生灵涂炭!速速停手,莫要铸下无可挽回之大错,引动九霄天罚,形神俱灭就在眼前!”

然而,回应他的,是敖烈一声更加暴戾、充满毁灭快意的龙吟。

那声音已非龙族威严的咆哮,更像是深渊魔物的嘶嚎。

巨大的龙瞳赤红如血月,倒映不出任何理智的光泽,只有一片混沌的狂乱。

金色符文锁链甫一靠近,便被龙躯上缠绕的、近乎实质化的猩红戾气侵蚀、崩解。

龙尾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,毫无征兆地横扫而来,目标正是那渺小却试图唤醒他的身影。

那力量之恐怖,所过之处,空间都仿佛被犁出一道漆黑的裂痕。

“师尊、师兄,小心!”蓝鹤唳与几位长老骇然惊呼。

陆吾老祖瞳孔骤缩,身形瞬间化作一道虚影,在原地留下一片被龙尾罡风绞碎的残影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。

饶是如此,那擦身而过的毁灭力量也让他气血翻腾,护体灵光一阵剧烈波动。

他稳住身形,脸色凝重至极,望向大弟子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悲伤。

这孽徒的力量…竟已暴涨至此!且完全被暴虐主宰,连他这个传道授业的恩师,也成了必须毁灭的目标之一。

蓝鹤唳等人见状,心彻底沉入谷底。连陆吾老祖这等修为,亲自出手,以清心咒辅以空间神通,竟也如同蚍蜉撼树。

甚至,连一丝涟漪都未能在那狂暴的意识中激起,反而险些遭劫。“师兄…”

蓝鹤唳的声音干涩,“此子…此子之力已非寻常仙魔可制,戾气侵魂,六亲不认,如之奈何?”

几位长老亦是相视骇然,纷纷叹息,各自祭出法宝护住周身,却无一人敢再轻易上前尝试。

并非畏死,而是深知此刻的敖烈,任何靠近的活物,都只会成为他毁灭名单上的新目标,徒增无谓牺牲。

绝望的氛围如同冰冷的潮水,将所有人淹没。龙后看着陆吾老祖无功而返,看着蓬莱诸仙束手叹息,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破灭了。

她猛地抓住敖闰的手臂,指甲几乎要嵌进龙鳞里,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锐:“夫君!只有玉儿!只有拓跋玉!烈儿心里…心里最深处…唯一还能记得的…只有玉儿啊!只有她能唤回他一丝清明!快!快去找玉儿的魂魄!她一定…一定还在附近!烈儿不会真正毁掉关于她的一切的!”

她语无伦次,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希望之火。

敖闰何尝不明白?拓跋玉,那个温婉坚韧、钟灵毓秀的女子,是儿子心中最深的执念,也是此刻唯一可能唤醒他本性的钥匙。

可…“夫人…”敖闰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与无力,他环顾四周,神念疯狂扫视,但入眼处只有毁灭后的废墟、狂暴的能量乱流和被戾气彻底污染的灵机。

“小玉她…魂归何处?这天地茫茫,戾气充斥,神识难及,魂魄脆弱,如何…如何能寻?”

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,知道钥匙在哪,却连寻找的线索都没有。

就在众人因这无解的困境而陷入死寂,连陆吾老祖都拧紧眉头,苦苦思索可能的压箱底手段之时!

“诸位!”蓬莱掌门蓝鹤唳一直凝神观察着敖烈肆虐轨迹和下方地形变化,试图寻找一丝破绽或可利用之处。

他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层烟尘与能量乱流,反复扫过敖烈庞大龙躯投下的、不断移动的恐怖阴影区域。

忽然,他目光猛地一凝,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,声音因极度的惊愕和一丝突如其来的狂喜而拔高,甚至带着破音:“快看!那…那龙躯下方!那是什么?!”

这声惊呼如同惊雷,瞬间打破了沉重的死寂!所有人,心神本已绷紧到极致,闻声几乎同时顺着蓝鹤唳颤抖的指尖所指方向,将全部神识和目光聚焦过去。

敖烈庞大的、覆盖着黑红鳞片的龙腹之下,是它疯狂扭动、践踏大地的区域。

也是毁灭力量最为集中、空间最为紊乱、烟尘最为浓密的地方。

寻常视线和神识根本难以穿透。但就在那一片混沌与死亡的深渊之中,在几块被龙爪生生撕裂、又被某种力量勉强聚拢的巨岩缝隙之下。

一点微弱,却纯净得不可思议的碧绿色柔光,犹如狂风暴雨中顽强摇曳的烛火,在肆虐的毁灭能量中艰难地闪烁着!

众人凝神细看,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。只见那碧光源头,赫然是一个由无数细小坚韧、闪烁着生命光泽的苔藓状植物疯狂生长、交织缠绕而成的……茧!

那小小的、直径不过丈许的苔藓之茧,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。

上方是敖烈龙躯移动时倾泻而下的恐怖龙威和毁灭性能量余波,四周是撕裂大地的罡风和狂暴的灵气乱流。

茧壁上的苔藓在不断地被侵蚀、剥离、化为飞灰,但又有更多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苔藓从核心顽强地生长出来,前赴后继地修补着破损之处,死死地维持着茧的形态。

整个茧体在狂暴的环境中剧烈地颤抖、变形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,但它依旧倔强地存在着,如同惊涛骇浪中守护着最后方舟的孤岛。

而在那薄如蝉翼、不断明灭的碧绿茧壁之内,一道纤细、朦胧、近乎透明的身影,静静地悬浮着。

她身着残破的、依稀可辨是女子样式的素白衣裙,长发如墨,散落飘浮。

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双眸紧闭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。

她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微弱灵光,纯净、柔和、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宁静,与周围狂暴毁灭的炼狱景象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。

那灵光虽然微弱,却顽强地抵御着从苔藓之茧缝隙中渗透进来的丝丝戾气,如同浊世中的最后一缕清泉。

正是拓跋玉!是她残留于世、尚未消散的魂魄!

“玉儿!是玉儿!!”龙后立刻失声尖叫,巨大的狂喜像洪流般冲垮了她的理智。

她猛地挣脱敖闰的手,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向那毁灭风暴的中心,冲向那脆弱的光茧。“烈儿!烈儿快看!你的玉儿在那里!她就在你

她的声音凄厉而充满希冀,仿佛要用尽生命的力量穿透那震天的轰鸣,送入儿子混沌的识海。

“夫人不可!”敖闰脸色剧变,反应快如闪电,一把将几乎要冲出去的龙后死死拽回怀中,力道之大,让龙后痛呼出声。“你找死吗?!”

他低吼,声音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,龙目圆睁,“你看看!看看烈儿现在的样子!他现在就是一座移动的火山,毁灭一切靠近之物,你此刻冲过去,别说唤醒他,瞬间就会被他的力量撕成碎片,连魂魄都留不下,更会惊扰到玉儿那脆弱的魂魄!”

龙王的心也在滴血,他比任何人都想立刻告诉儿子这个天大的好消息,但身为统帅的冷静和父亲更深沉的爱让他死死压制着冲动。

他不能承受再失去妻子的代价,更不能让儿媳那仅存的、脆弱的希望之火因他们的鲁莽而熄灭。

陆吾老祖在看清光茧中身影的刹那,眼中亦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,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。

他身形一闪,已挡在情绪失控的龙后身前,沉声道:“龙后!龙王所言极是!切莫冲动。此刻烈儿灵智全失,六亲不认,贸然接近,非但于事无补,反会害了小玉仅存的魂魄!”

他迅速瞥了一眼那在毁灭风暴中苦苦支撑的苔藓茧,语速极快,“此小妖(苔生)以本命精元结茧护魂,已是强弩之末。我等任何轻举妄动带来的能量扰动,都可能成为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,届时小玉魂魄暴露在这等戾气之中,后果不堪设想!”

蓝鹤唳和几位长老也迅速围拢过来,脸上交织着发现希望的激动与面对现实的严峻。

蓝鹤唳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目光如电般扫视着敖烈、光茧以及周围狂暴的环境:“龙王、龙后、师尊,当务之急,是必须在此小妖护持之力耗尽、或烈儿下一次无意识践踏移动之前,让他的目光,哪怕只有一瞬,落到小玉的魂魄上!”

他语速极快,字字如金铁交鸣,穿透轰鸣:“烈儿此刻灵台混沌,唯余毁灭执念,寻常呼唤、法术皆难入其耳。然龙性至情,尤重伴侣。小玉乃其心魔所系,亦为心灯所寄,唯有她的存在本身,或可如清泉涤荡血污,唤醒其灵性最深处一丝残念!”

“如何做到?”陆吾老祖立刻追问,眼中精光暴涨,显然认同蓝鹤唳的判断,但关键在于方法。龙后更是屏住了呼吸,死死抓住敖闰的手臂。

蓝鹤唳一指那在毁灭风暴中明灭不定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碧绿光茧,以及光茧上方那遮天蔽日、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狰狞龙腹:

“直接呼喊,声浪难达,反可能刺激烈儿,加速小妖溃败,强攻扰乱,更属自取灭亡,为今之计,唯有‘声东击西,移星换斗’!”

他看向陆吾老祖,语带决绝:“师兄!烦请你全力出手,不求伤他,但求制造一个足够庞大、足够‘真实’、且能瞬间吸引他全部毁灭注意的‘目标’!无论是幻化擎天巨魔,还是引动残存地脉引爆灵峰,务必让他的龙首昂起,视线暂时离开下方!”

陆吾老祖瞬间明了,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与决然:“善!老夫拼着损耗千年道元,引动‘周天星斗幻灭大阵’残意,此阵虚影足以模拟天倾之威,应能引他抬头一瞬,但此阵需三息布阵之机,且仅能维持极短时间!”

“三息,足矣!”蓝鹤唳目光转向龙王龙后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请,:

“龙王陛下!龙后娘娘!此三息,亦是生死之机!请二位不惜龙元,以血脉共鸣之术,全力加固那苔生妖灵所结光茧,务必护住玉姑娘魂魄不失。

同时,尝试以最柔和、最本源的血脉之力,呼唤小玉之名,不求她回应,但求其魂魄本能能生出一丝与外界呼应的涟漪,这涟漪,或可成为引子!”

敖闰与龙后对视一眼,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。龙后眼中含泪,却已不见慌乱,只有母性的坚韧:“好!本宫便是拼却这身修为,也要护住玉儿周全!”

敖闰龙目沉凝:“放心,我西海龙族本源护佑之力,定能撑过这三息!”

蓝鹤唳最后看向几位蓬莱长老,指向光茧侧面一处相对能量稍缓的区域:

“诸位长老,随我结‘九宫遁虚阵’,待师尊引开烈儿视线,龙王龙后稳固光茧的瞬息,我等需以身化桥,强行在毁灭乱流中撕开一条极细微的‘灵引通道’,

将小玉魂魄的那一丝存在‘涟漪’,精准地‘送’入烈太子低首后垂落的视线之内!成败,在此一举,通道开启仅一刹,我等需以身为盾,硬抗周遭余波!”

这计划风险巨大,每一步都游走在毁灭边缘。尤其是最后一步,在敖烈龙躯之下开辟通道,无异于在火山口取火。

几位长老面色一肃,却无半分犹豫,齐声应诺:“谨遵掌门法旨!愿效死力!”

“吼——!!!”

就在这时,敖烈似乎对下方这群“蝼蚁”持续的“窥视”感到极度烦躁。

庞大的龙躯猛然一个剧烈的扭动,一只覆盖着黑红鳞片、缠绕着毁灭黑炎的巨爪。

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,无意识地朝着众人所在的方位,连同光茧所在的区域,狠狠踏落下来!

罡风如刃,空间塌陷,毁灭的阴影,刹那间笼罩了所有人,也笼罩了那一点微弱的碧绿柔光。

“来不及了!动手!”?陆吾老祖一声裂石穿云的暴喝,玉面生威,眸底似有金焰灼空。

双掌倏合如擎天柱,倾刻间万千玄奥法印自指尖流泻而出,似星河倒卷,又如神纹临世。

浩瀚道元自其挺拔身躯内毫无保留地喷薄奔涌,化作实质的玄青光轮,将漫天戾气硬生生撕开一道裂隙!

“吼——!!!”

敖烈那覆盖着厚重如玄铁、边缘翻卷着锯齿状鳞甲的黑红巨爪,缠绕着粘稠如墨、不断发出灵魂尖啸的毁灭黑炎。

裹挟着令星辰战栗的罡风,那风已凝成亿万柄实质的幽暗风刃,旋转切割,发出裂帛般的尖嚎。

龙爪未至,下方本就摇摇欲坠的虚空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大片大片地如琉璃般?塌陷、内卷,形成扭曲的漩涡,贪婪地吞噬着光线、灵气乃至空间本身?。

纯粹的毁灭威压凝若实质,化作无形的亿万钧重山,轰然砸落!

众人护体灵光被挤压得紧贴体表,疯狂闪烁,发出濒临破碎的“滋啦”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