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一道火墙时,项羽的战袍被火星点燃,他反手一扯,将燃烧的袍子甩向汉兵,趁乱又杀开一条血路。火光中,他看见西南方向的城门已近在眼前,门轴被烧坏,半开半掩,像一张嘲讽的嘴。
“快!冲出去!”他挥枪挑飞守门的汉兵,回头清点人数——刚才聚拢的数百亲兵,此刻只剩下不到百人,个个带伤,连走路都踉跄。但没人停下,没人哭喊,连呻吟声都压在喉咙里,只是咬着牙,跟着那杆染血的霸王旗往前冲。
城门洞下的石板被血浸透,滑得像泼了油。一名亲兵脚下一滑,眼看就要被追来的汉兵砍到,项羽回身一枪将汉兵挑开,伸手将他拽起:“走!”
冲出城门的瞬间,夜风带着城外的腥气灌了进来,吹得项羽的长发狂舞。他回头望去,彭城已化作一片火海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汉兵的喊杀声如同附骨之疽,紧追不舍。身后的亲兵们互相搀扶着,有人断了腿,就被同伴架着跑;有人中了箭,干脆拔下箭杆,用布条一缠继续往前。
“项王,往哪走?”一名亲兵喘着粗气问,他的头盔早就没了,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,糊住了一只眼睛。
项羽勒住缰绳,乌骓马焦躁地刨着蹄子,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。他望着西南方的黑暗——那里是楚地的方向,是他起家的地方,虽然此刻已多半沦陷,但总还有些零星的楚军残部在抵抗。
“往西!”他一甩马鞭,乌骓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,“回江东!”
身后,不到百人的亲兵紧紧跟上,马蹄声在旷野上敲出凌乱的节奏,像一支破碎的鼓点。火光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,汉兵的呐喊声也渐渐被风声吞没,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马蹄踏过泥土的闷响。
项羽低头看着手中的霸王枪,枪尖的血滴在地上,在月光下划出断断续续的红线。他突然想起鸿门宴上的酒,想起垓下的楚歌,想起那些跟着他从江东出来的弟兄——如今,只剩下这不足百人的残兵,像被狂风打散的火星,在夜色里踉跄前行。
“项王,”最年轻的那个亲兵突然开口,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,却因疲惫而发颤,“咱们……还能回来吗?”
项羽没有回头,只是将霸王枪握得更紧。夜风掀起他残破的战袍,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。他知道,身后是火光冲天的绝境,身前是未知的黑暗,但只要还有一个亲兵跟着,他就不能倒下——他是项羽,是楚人的霸王,哪怕只剩一兵一卒,这口气也得吊着。
残兵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西南的夜色里,身后的火光越来越淡,只有那杆歪斜的楚旗,还在夜风中顽强地飘动,像一盏快要熄灭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