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历三年春,南海的暖风吹绿了珠江南岸的红树林时,番禺城的码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。三十艘挂着百越各部落图腾的独木舟,首尾相接泊在岸边,舟上载着的不只是象牙、丹砂和香料,还有各族长老亲手雕刻的图腾木牌——俚族的蛇纹、瓯越的鸟形、骆越的蛙纹,在阳光下泛着油光,像一串流动的彩虹。
“这是俚族的‘定水符’,”韦山捧着块巴掌大的青铜牌,牌上刻着青竹江的水系图,边缘缠着红绸,“去年周官吏修的灌溉渠,让咱多收了三千石稻子,这符能保水路平安,送……送赵大人。”他说着朝赵信拱手,黝黑的脸上泛着红,身后的阿石捧着个藤筐,里面是新碾的糯米,颗颗饱满。
赵信接过青铜符,指尖触到牌上凹凸的纹路,突然想起半年前初到百越时,青竹江的族人还举着竹矛拦路,说“楚地官吏都是吸血的蚊子”。他低头看着韦山脚上的麻鞋——鞋帮补着楚地的绸缎,是上次周官吏送的,据说现在族里的后生都以穿楚地布料为荣。
“韦长老有心了,”赵信把青铜符递给身后的文书,“回去告诉周吏,青竹江的新渠再加修两里,连通后山的荒田,种子我让人从楚地运来。”
韦山眼睛一亮,猛地拍了下大腿:“我就知道赵大人懂咱!那荒田要是能种稻,咱俚族就能养更多娃了!”他转头朝独木舟喊,“把骆越送的黑陶鼎抬上来!那是阿黑烧了九九八十一天的,说是盛米酒格外香!”
码头的另一侧,瓯越的老巫祝正跟李官吏比划着什么。老巫祝的药篓里,除了“蛇见怕”,还多了本楚地的《草药图》,书页边缘卷了毛边,上面用瓯越符号写满了注解。“李官儿你看,”她指着新栽的橘树苗,“按你说的,种在渠边果然长得快,明年就能结橘子了。”
李官吏笑着点头,袖口露出块瓯越的银饰——是上次治好了阿木的蛇伤,老巫祝硬塞给他的,上面刻着水波纹,据说能避水厄。“后山的药圃我让人围好了,下个月请楚地的医官来,教大家熬膏子,这样冬天也能用草药。”
“要得要得,”老巫祝笑得满脸皱纹,“上次你教的‘蒸馏法’,蒸出来的药油治风湿真管用,我让族里的姑娘都学着做,以后换楚地的丝线,给娃绣肚兜。”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货栈,“你看,那是咱瓯越的桂皮,楚地的商人说要多少有多少,换了不少盐和铁,今年腌的腊肉能吃到明年开春!”
货栈里确实堆得满满当当。骆越的黑陶缸排成墙,缸上刻着楚地的云纹;俚族的藤筐里装着楚地的丝绸,正被各族妇人挑拣;最热闹的是珠市,百越的珍珠穿在楚地的红线上,成了姑娘们最爱的嫁妆。王官吏站在柜台后算账,账本上的数字让人眼晕——光是上个月,百越和楚地的交易额就比去年翻了三倍。
“王官儿你看,”阿黑捧着个新烧的陶瓶,瓶身上既有骆越的蛙纹,又有楚地的缠枝莲,“这是按你说的‘合纹’烧的,楚地的商人一下订了一百个!”他身后的陶窑冒着青烟,十几个族人正往窑里装坯子,窑边堆着楚地送来的煤炭——比烧柴省一半功夫。
王官吏笑着点头,拿起个陶瓶:“下次刻上‘平安’二字,楚地的妇人肯定喜欢。对了,上次说的建陶窑学堂,我让人把楚地的匠人请来了,就在后山的竹楼,让后生们都去学学。”
阿黑咧着嘴直笑,露出两排白牙:“早就安排好了!族里的姑娘比后生还积极,说学会了能烧出带楚字的陶碗,嫁人时倍有面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