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郑城的鸡还没叫,城墙根下就传来了“叮叮当当”的凿石声。刘邦披着沾满泥浆的甲胄站在北门城楼,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扛着青石砖往城墙上堆,喉结滚动了两下——昨夜他把账册扔在地上时,绝不会想到,张良竟真能在三天内凑齐十万兵力。那些从边境撤回的残兵、城里的壮丁、甚至连附近郡县抓来的流民,被鞭子赶着汇聚到城下,像蚁群般攀附在城墙外侧,将一块块凿平的青石垒向高处。
“陛下,西门的城墙已经加高到三丈二尺了!”亲卫踩着脚手架爬上来,手里的木尺还在滴水,“樊哙将军说,再往外加一层夯土,弓箭就射不透了。”
刘邦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图纸,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:西门外是通往巴蜀的栈道,韩信的军队最可能从这里来,所以樊哙的防区不仅加高了城墙,还在墙外埋了三层尖木桩;东门对着洛阳方向,天宇的大军若来,定会选择开阔地推进,夏侯婴便在那里挖了五丈宽的护城河,河底铺满了削尖的竹片;南门临着汉江,虽说是天然屏障,却也被他下令钉了密密麻麻的铁索,连鱼虾都别想钻过去;唯有他坐镇的北门,看似防御最松,实则藏着最狠的杀招——城门后藏着三道瓮城,每道瓮城里都埋着千斤重的擂木,一旦敌军冲进城门,只需拉动机关,就能把人困在里面活活砸死。
“让樊哙再加两尺。”刘邦的声音裹着晨霜,“告诉他人在城在,城破了,提头来见。”
亲卫刚要应声,城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只见一群百姓被士兵押着往城墙根赶,为首的老汉挣扎着哭喊:“俺们都是种地的,哪会筑墙啊!家里还有娃要喂奶呢!”话没说完,就被士兵一脚踹倒在泥里。
刘邦眉头一皱,张良恰在此时登上城楼,手里拿着一卷名册:“陛下,按您的吩咐,城里十六到六十岁的男丁都编进了民团,共三万两千人。老弱妇孺负责烧饭、运箭,不敢有怨言。”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城下的骚动,补充道,“个别不愿出力的,已经按‘通敌’处置了。”
刘邦望着那老汉在泥里挣扎的身影,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沛县当亭长的日子——那时他也常替百姓出头,可如今……他别过脸,指着图纸上的瓮城:“东门的瓮城挖深了吗?夏侯婴说要埋绊马索,让他多埋几层,最好连老鼠都跑不过去。”
“埋了,”张良点头,“夏侯婴把家里的马都杀了,剥了皮做了伪装,绊马索上还涂了桐油,夜里看不出来。他说,只要天宇的骑兵敢冲,保准人仰马翻。”
说话间,樊哙扛着根粗壮的松木从城下跑过,松木上还沾着新鲜的树脂。他看见城楼上的刘邦,扯开嗓子喊:“陛下!西门的强弩都架好了!俺让人把庙里的铜钟熔了,做了五十架床弩,一箭能射穿三个人!”他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,溅满了泥浆,却笑得露出两排白牙——仿佛只要有这城墙和床弩,天塌下来都不怕。
刘邦没笑,他指着远处的山峦:“让斥候再往前探三十里,韩信的军队在阳平关按兵不动,肯定在耍花样。告诉樊哙,夜里别让士兵睡死,床弩旁得点着篝火,箭头要裹上油布,见了黑影就射。”
“晓得了!”樊哙应着,转身对身后的士兵吼,“都给俺听着!陛下说了,夜里见黑影就射!射穿了有奖,射偏了军法处置!”
城下的民团听见这话,手里的夯锤顿了顿。一个年轻后生刚想说“夜里哪看得清黑影”,就被旁边的老兵按住了——老兵指了指城墙根下的断头台,那里还摆着两颗昨夜被砍下来的头颅,据说是“私通汉军”的百姓。
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头晕,城墙上的士兵开始往城下泼水降温,水珠落在民团的脊梁上,蒸起阵阵白汽。刘邦顺着城墙往东门走,沿途的箭楼正在加盖,工匠们站在摇晃的脚手架上,把削尖的滚石堆在箭楼里,每块石头都足有半人高,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“杀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