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策暴亡的冲击波,在江东大地上持续震荡。年轻的孙权身着缟素,坐在原本属于兄长的位置上,虽然竭力挺直脊梁,但眉宇间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与眼底深处的一丝惶惑,依旧难以完全掩盖。灵堂之外,并非只有哀恸,更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审视、掂量着这位新主。
山越各部闻风而动,袭击县乡的消息不断传来;各地豪强、山贼水寇亦趁机作乱,试探着新主的权威;甚至孙氏宗族内部,如孙暠等人,亦流露出不臣之心,暗流涌动。江东六郡,看似疆域辽阔,实则根基摇动,危机四伏。
府衙之内,气氛凝重。张竑、周瑜、程普、黄盖、韩当等文武重臣齐聚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年仅二十岁的孙权身上。
张竑率先开口,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:“主公,当务之急,在于安内!山越为祸,豪强观望,若不能迅速弹压立威,则祸起萧墙,大势去矣!然我军主力新定交州,部分尚在回师途中,且需防备荆州、广陵,兵力实难周全应对四处烽烟。”
周瑜接过话头,他虽面容悲戚,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:“张竑先生所言极是。然仅凭讨逆将军旧部核心,兵力有限,难以兼顾。江东之地,宗族林立,豪帅遍布,彼等皆拥部曲私兵,多者数千,少者数百。以往讨逆将军在时,以其神武,或可压制,令其听调不听宣。如今……”他看了一眼孙权,话未说尽,但意思明确,以孙权目前的威望,难以让这些地方实力派真心卖命。
孙权沉默片刻,抬起头,目光扫过众人,虽然声音还带着一丝年轻人的清亮,但语气却异常坚定:“二位先生之意,权明白了。兄长生前曾言,‘举贤任能,各尽其心,以保江东’。如今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法。彼等豪族,所求者,无非土地、权位、以及保全并壮大其家族。若我能授之以官,赐之以爵,许其统率本部兵马,甚至划地驻防,使其利益与孙氏政权彻底捆绑,如何?”
张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陷入沉思。周瑜却目光一亮,抚掌道:“主公此议,正中肯綮!此非简单招安,而是‘授兵于族,以族保境’!将地方防务、剿匪安民之责,部分下放于各地大族,许其以军功晋升,使其部曲私兵,化为我江东官军之外围屏障!如此,一则可不耗费府库太多钱粮,便能迅速组织起遍布各地的防御力量,弹压叛乱;二则可借此将地方大族纳入我军政体系,予其名分与前途,化潜在之敌为可用之力;三则,彼等为保自身封赏与地盘,必奋力剿匪平乱,可收事半功倍之效!”
程普、黄盖等老将起初有些疑虑,担心此举会助长地方势力,尾大不掉。但仔细一想,眼下确无更好办法,且周瑜分析得句句在理,便也缓缓点头。
“然,需有章法,不可滥授。”张竑补充道,“当选声誉尚可、实力雄厚之大族为首,明定其职责、辖区、兵额,并遣参军、督邮予以监督,钱粮补给亦需由州郡统筹调配部分,以防其完全自立。同时,主公需时常巡视、召见,示以恩宠,结以姻亲,使其感知遇之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