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剩余的北元骑兵纷纷跳下马,双手抡起狼牙棒,像一群狂怒的黑熊,朝着盾墙扑来。他们的步伐虽然慢了,但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,眼看就要冲到盾墙下。
“第二轮,放!”李全的吼声带着兴奋。
神机铳再次齐射,铅弹穿透北元士兵的皮甲,在他们胸前炸开一个个血洞。但这次的效果明显差了许多——骑兵下马后,目标变小,而且他们用同伴的尸体做掩护,硬生生向前推进了三十步。
“弓弩手,抛射!”徐达下令。
上千支箭矢同时升空,形成一片乌云,然后带着尖啸扎下来。北元士兵纷纷举盾格挡,但箭矢密集如蝗,总有漏网之鱼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就在这时,蛮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号角,吹出一阵急促的短音。正在冲锋的北元士兵突然向两侧散开,露出后面的三百名刀斧手——他们光着上身,手里挥舞着两尺宽的鬼头刀,朝着盾墙的缝隙猛劈。
“换长刀手!”徐达喊道。
盾墙后立刻冲出一排手持长刀的士兵,他们半蹲在地,刀刃从藤牌的缝隙里刺出,专砍北元刀斧手的小腿。惨叫声顿时拔高了八度,不少人捂着流血的腿倒在沙里,被后面的人踩成肉泥。
“主帅,他们的阵型乱了!”傅友德的声音从东侧传来,他的骑兵已经绕到北元后侧,正在冲击他们的辎重营。
徐达看向时机差不多,高举佩刀:“骑兵,两翼包抄!”
盾墙后的五千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,左翼朝着北元的右翼猛撞,右翼则兜向他们的后路。马刀劈砍甲胄的声音、战马的嘶鸣声、士兵的嘶吼声混在一起,整个黑沙湖滩都成了沸腾的屠宰场。
徐达策马冲进战场,佩刀挥出一道寒光,将一个北元百夫长的脑袋劈成两半。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,他却浑然不觉,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蛮子。那员老将正挥舞着长矛,将明军骑兵一个个挑落马下,银甲上已沾满鲜血,却依旧威风凛凛。
“蛮子!”徐达勒住马,用蒙语大喝,“二十年前沈儿峪,你输给我;今日黑沙湖,你还得输!”
蛮子猛地转头,看到徐达,眼睛瞬间红了。他扔掉手里的长矛,从马背上抄起一柄狼牙棒,吼道:“徐达!我儿子死在捕鱼儿海,今日就用你的人头偿命!”
两匹战马对冲而去,狼牙棒带着风声砸向徐达的头顶,佩刀则如闪电般刺向蛮子的胸口。“铛”的一声巨响,兵器碰撞的火花溅起三尺高,两人都被震得虎口发麻,战马也人立而起,发出痛苦的嘶鸣。
“你的力气不如从前了。”徐达冷笑,手腕一翻,佩刀顺着狼牙棒的杆滑下,直逼蛮子的咽喉。
蛮子猛地后仰,躲开刀锋,却被徐达一脚踹在马腹上。他的战马吃痛,猛地向前窜出,把他从马背上甩了下去,重重摔在沙地里,溅起一片尘土。
“拿下他!”徐达喊道。
两名明军骑兵立刻冲上去,绳套如毒蛇般甩向蛮子。但这员老将确实凶悍,竟然在摔倒的瞬间翻滚起身,抓起地上的长矛,猛地投向徐达。
“主帅小心!”傅友德的吼声刚落,徐达已侧身躲过,长矛擦着他的肩甲飞过,扎进后面的沙地里,矛尾还在嗡嗡作响。
就在这转瞬之间,蛮子已经翻身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,调转马头就往西侧的戈壁冲去。他的亲兵见状,立刻组成一道人墙,挡住明军的追击。
“别追!”徐达喊道,“他想把咱们引进戈壁,那里有他的伏兵。”他看向傅友德,“你带三千人打扫战场,把伤兵抬回来,尸体就地掩埋——别让黑沙湖的水被血污染了,咱们还得用。”
傅友德点头,忽然指着湖对岸:“主帅你看,他们的粮草营着火了!”
徐达望去,只见西侧的帐篷群里冒出滚滚浓烟,火光染红了半边天。原来是神机营的佛郎机炮在刚才的混战中,悄悄调整了炮口,几发炮弹正好落在粮草堆里。
“好小子。”徐达笑了笑,看向李全的方向。那矮壮的营正正举着头盔欢呼,脸上的箭疤在火光映照下,像一条跳动的蜈蚣。
黑沙湖的风渐渐平息,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在一起,弥漫在沙丘之间。明军士兵们瘫坐在沙地上,有的在包扎伤口,有的在给战马喂水,还有的则望着湖对岸燃烧的粮草营,脸上露出疲惫却兴奋的笑容。
徐达走到一个牺牲的年轻士兵身边,他手里还紧紧攥着神机铳,胸口有一个碗大的血洞。徐达轻轻合上他的眼睛,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,盖在他身上。
“传令下去,”徐达站起身,声音有些沙哑,“休整两个时辰,午时三刻,向克鲁伦河进发——给蓝玉那小子送份‘大礼’,让他知道,咱们西路军没偷懒。”
士兵们齐声应和,声音虽然疲惫,却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。阳光越升越高,照在黑沙湖的水面上,反射出一片刺目的金光,仿佛在为这场激战画上一个辉煌的句号。而远处的戈壁深处,蛮子带着残部正仓皇逃窜,他们的身影在沙丘间忽隐忽现,像一群被打散的野狗——西路军的胜利,已经为这场北伐之战,撕开了一道致命的缺口。